等风停(252)
次日,一行人先是乘飞机到帝都,再在帝都转机到哈巴罗夫斯克。
由于吴越希望片子出来后,要体现一点自然主义情怀,桑湉遂建议,去哈巴罗夫斯克自然博物馆先拍一圈儿。
落地时是当地时间下午一点钟,出了安检他们与导钓会合。
导钓二十六七年纪,面貌斯文俊秀,他开来一辆超硬朗的拉达4×4Urban越野,简单粗暴的外观,车厢空间极大。
可路野旅拍四个人,加上苍海和桑湉,再加上摄影器材和钓具,再再加上各人的行李……
一台车硬塞,有点虐。
导钓却用蹩脚英文说:“不要紧,挤得下。”旋即“嚓”地掀开后备箱盖,嗯,装东西是够用。
接下来就是人员安排了。
桑湉瞅瞅负责航拍的小闪电,一个极其标致又极其清瘦的妹纸:“你坐副驾。”她说完拉开后车门:“我们坐后头。”
所幸余下几人儿都不是胖纸。
大伙临上车时,苍海存了点小心思,他让彭小蓬挨着左首车门坐,展翼徐铎和他依次往右,桑湉最右挨着右车门,这样,这帮糙爷们就贴不着他的小湉湉了。
车启动,桑湉告诉导钓去自然博物馆,用得是俄语。
导钓惊喜,跟桑湉好一通攀谈。
苍海也讶异极了——这丫头隐藏技能也忒多了吧!
而她那把哑嗓子,说起俄语更性感得一塌糊涂!
“在贝诺勒尔咋没听你说俄语?”前方十字路口,导钓狂放地来了个大拐弯儿,后座本来就满满当当,苍海趁势倾身侧向桑湉,在她耳边小声问。
桑湉望着车窗外不甚宽广的马路,同样小声答:“说了呀。跟护林员说的。”
进到自然博物馆里后,导钓带大家径直头里走,徐铎展翼兴奋架起摄像机。
彭小蓬原打算来拉桑湉一起逛,瞄了瞄苍海,转而找小闪电去了。
苍海跟在桑湉身畔陪她慢慢踱着问:“你还会啥外语?”
桑湉目不转睛盯着一只乌林鸮标本,漫不经意道:“很多只是能对话,读和写不行——不算是会吧。”
“那也很厉害了好吧?要啥自行车。”
“我那会儿不正好在语言敏感期么,又多少遗传了点我爸的记忆力。不过……”视线从乌林鸮标本上调开桑湉不解地看着苍海问,“这跟自行车,有逻辑关系吗?”
苍海噗嗤乐出声。
哈巴罗夫斯克气温较S市低许多。桑湉通身一套NOEBY春季主打的长袖长裤路亚服,头上戴得钓鱼帽也是NOEBY的最新款。钓鱼帽类似棒球帽,但帽舌阔且长一些。帽子和路亚服的底色都是林地迷彩黄,帽顶、衣襟正中一条青色大嘴鲈。
她个子本就高,常年健身练拳纵令随便负手一站,眉宇间亦有敛不住的傲气与英气,穿上这行头,尤令她像一柄锋锐凛冽的剑。
然而她脸上此刻难得的懵懂,简直反差萌得不要不要的。
苍海忍不住抬手“咚”地叩了叩她帽舌:“聪明成这样,你念书一定很好吧。”
这句说完苍海蓦地想起韩蓓蓓第一次看到桑湉的照片,还问她这么小出来打比赛,不念书的吗。
彼时他吐出一串串烟圈儿答“没问过”。
为毛没问呢?自然是与己无关不好奇。
现在他却渴望了解她更多——她的成长,她跌宕童年的点滴。
桑湉这时走到一大一小两头猛犸象标本前,帽舌压住眉梢,但压不住眉间的讥诮:“这你让我怎么回答呢?我爸出事后,我就没再上学了。”
苍海滞住了。
在他的圈子里,sei要是说自个儿没上过大学,那必须是开玩笑。哪怕像苍漪那样的学渣,磕磕绊绊混张枫叶国某野鸡大学的文凭,也差强人意啊。
至于初高中……好吧,别怪苍海何不食肉糜。
阶层真的能限制人的想象力,晋惠帝如是,苍海亦如是。
桑湉眉间讥诮转瞬已消逝,望着猛犸象标本她淡淡道:“小时候老师给我读茨威格的书,里头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茨威格说,‘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没有人的成功,是白来的。”
缓步挪至下一个雪狐标本前,桑湉说:“所以小早川也好,盛子浩也好,任何我的手下败将都不用不平衡——包括你。钓鱼于你们无非是消遣是兴趣,我押得却是我全部的退路。你们不钓了,还可以拿着文凭找事做别的。我这个半文盲呢,则只能在竞技钓鱼这条路,一直拼杀到封神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