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13)
然后……半座山林的夜行大鸟们,都来神儿了!
一时间各种鹰啼枭啸此起彼伏,夹着劲厉山风真成恐怖片拍摄现场了。
褚轻红瑟瑟发着抖:“桑湉我求你了,别再吹口哨了,万一把狼招来了,你确定能打过?”
桑湉笃定摇头:“不会。这里面没狼叫。”
褚轻红还能说什么呢?说不懊悔是假的,说不舒爽也是假的。既然说啥都不对,她唯有闭嘴了。
与此同时与她们相隔六七米远的一棵槲栎树下,有一星桔红色光点在闪烁。
是苍海在吸烟。他来了有阵子了。
原本他也在嗯嗯,不期半道儿来了俩如此有趣的伴儿,嗯嗯完他便也不走了,倚着树干杵着锹,毫无心理负担听起了壁角。
“真好玩儿啊。”吐出一串烟圈苍海轻笑道。
对面树窠忽蹿出一只被猛禽齐唳惊到懵逼的肥地鼠。
“快跑!”苍海龇牙吓唬它,“那边有只怪鸟精要吃你……”
阿堵物一朝泄尽,褚轻红不止脚蹲麻,腿也冻得僵掉了。撑着铲杆咬牙费了半天劲,她方好不容易站起来。抖抖嗦嗦黑暗里四处望了望,她没看到桑湉的影儿,倒瞧见手电光柱在她前头偏左方的林子里,一忽儿定在这,一忽儿定在那……不晓得桑湉又搞什么新花样。
想了想,褚轻红决定自己产的米田共自己埋,遂双手奋力去拔锹,竟尔没拔动。褚轻红又加力,还是纹丝不动……又双叒叕加力,它特么的焊死在土里头了吗?
拔锹拔出了褚轻红一身的热汗和不服气——明明桑湉掼它时那么轻松又随意。
“完事了?”
身畔蓦地响起桑湉并不高的问话声,是褚轻红太专注,生生又被惊一跳。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褚轻红猛喘了几口粗气问。
桑湉没答她,只道:“让开。”
手电筒塞给褚轻红,她没戴手套的手伸向她,又道:“手套。”
褚轻红乖乖摘掉手套递还给桑湉,随即退到一旁瞅着她,瞅着她毫不费劲地拔|出兵工铲,再一铲铲铲下坑边的雪冰土混合物,填到坑里去。
“不好意思桑湉……”褚轻红只开了个头儿,喉咙就哽住了。
其实天冷,气味挥发得相对弱,桑湉半张脸又绕着大围巾,未必就能闻到啥。
可这终究是个不能细想的腌臜活儿,换褚轻红自己,要她去给人埋大粪?
开玩笑你脑子没病吧?提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又大抵人总是这样,自己绝对做不到的事,别人做到了,就会要么异常的敬佩,要么异常的感动。
桑湉却跟没听见似的,将最后一点雪冰土混合物铲坑里,又用锹头夯实了:“走吧。回去休息。”
劈手夺过手电筒,桑湉仍是胳肢窝下一夹,一手拎锹一手拎树枝捆,率先走在了头里。
褚轻红低喊:“喂,你慢点,我害怕……”
桑湉便转身:“到我旁边来。”
桑湉个子高,褚轻红脚踩10公分的高跟靴,还带厚厚防水台,也不过将将到她耳廓处。她还不像大多高妹或爱驼背含胸或爱耷拉膀子,她是无论站立抑或行走,都身姿挺拔且昂扬。
与这样的她并肩走,褚轻红唯觉得心安。她同时发现她在桑湉面前撒娇,也越来越自然无负担。
“嗳,你刚刚手电筒转来转去是在找什么东西吗?”褚轻红问桑湉。
桑湉:“没,就随便照一照。”
把树枝捆绕到腕子上,桑湉空出手握住手电筒,有一瞬她仿佛侧耳听了听,尔后对准一处猛一照:“喏,像这样——”
褚轻红目光下意识追过去看,呵,竟然又是一只猫头鹰,不过比适才那只乌林鸮小得多,毛色也不一样。
褚轻红惊奇极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桑湉没说话。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桑湉依然没说话。
前头已闻吵嚷喧哗声,还有人在弹电吉他。
胖Brayden大概喝多了,与锅炉工Aries正随着节拍合吼《加州旅馆》。
唱至“Such a lovely place,Such a lovely face”,一群人忽然间就都嗨了,不仅跟着齐吼,又有敲盆敲碗敲杯声加入。
“你要跟他们去吃点么?”褚轻红明知答案还是忍不住问桑湉。
桑湉不出意料答:“不。”
褚轻红颇有些恋恋不舍地低声道:“那晚安,你早些睡觉吧。”顿了顿她又道,“谢谢你,桑湉,我给你添了这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