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么说,裴如玉,我也不是人人都教的。在我们县,也是先教我们村的人,再教三乡五里的乡亲们,自己县里的乡亲。要是别的县的人来学,我也会打听一下名声人品,才决定教不教的。”白木香喝口水,“而且,我教他们也不是最好的技术,最好的技术我得先留着自己用。也就是董大哥跟咱们熟,不然,哪里能这样大方直接凭他们来学。”
白木香是个大方人,但绝对不傻,她这传授技艺的想法就很对,事情必有先有后,为人亦是有疏有亲。白木香撇下嘴,“就徐家杨家这样的,给我钱我也不会教他们的。”
“别急,听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寻常的技术并没有完全保密,他们想弄到手也不难。”
白木香眼珠转转,“没有什么技术是能完全保密,一丁点儿不外传的。可他们想不经我这里学到织布的技术,没有一年半载也办不到。织机他们就没有,几个木匠都在咱们县衙干活,每个木匠做的部位是固定的,组装是我们自己人来的,他们或许能收买木匠,难道能收买我们?难道就因这样才想把王凤抢回去?”
想了想,倒也有这个可能,白木香说,“他们心到是不小,除了要抢王凤,还要抢染料。可这又说不通,他们抢染料有什么用,无非就是能省下几两银子,染料的方子,就我知道,我也不会放在作坊里。”
“这是两件事。”裴如玉声音极轻,一字一顿却极为清晰,“抢王凤的事,是徐家的指使。抢染料,是杨家自作主张犯的蠢。”
“原本,抢王凤不难,王凤性情软弱,王家家境一般,杨家那些人,真心想抢人,寻个作坊休息的日子,或是做出痛改前事嘴脸,把人抢走很容易,被衙门抓到的风险也小。杨家人起了贪心,你看那杨婆子连王凤几两工钱都要计较的蠢样,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作坊里值钱的东西多了,不只染料,布料给他们抢去也是白赚。”
“这不傻么,他们外县的人跑别人县里来明火执仗的抢东西,还能抢到手?别说这是咱家产业,就换个寻常人开的作坊,外县人光天化日下来抢,这也不可能让他们抢走的呀?一县的老乡亲,能叫外县人来欺负了?”白木香道,“我听王凤嫂子说了,那杨家根本不是西漠州的人,他家其实是西漠州边儿上县城的,为了显的有身份,一直说自家是西漠州的。”
“杨家这嘴脸,一看就是跋扈惯了的,不然不能自来寻死。”裴如玉眉心轻拧,给媳妇续了些温水,“我就是奇怪,徐家这么急着偷织机做什么?”
“会不会是眼红我们木香布被选入内务司做贡品了?”
裴如玉道,“我让人查查徐家什么来头。眼下稍安勿燥,等着杨家来人把赎银交了再说。”
白木香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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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无事,裴如玉就在后衙跟媳妇在屋里说话,看媳妇缝小衣裳,一边缝一边念叨,“我这针线不如咱娘的好,咱娘那针线在老家数得着的,以前不管打络子还是绣花,在绣坊都是拿的一等价钱。”
“你做的也挺好。”
“还成吧。”白木香眯起眼睛,偏头朝裴如玉笑,就“唉哟”一声,扎着手了。裴如玉拉起她的手,看圆圆的指头肚渗出血珠,一低头舔了去,唤了小圆拿来纱布金创药,白木香道,“不用,就扎了一下,哪里还要金创药,大惊小怪。”
“小心无大过。”裴如玉给她手指头涂药膏,细致的裹起来,对白木香一笑,“还真挺一般的,没谦虚。”打发丫环把药和纱布拿下去,白木香要接着做小衣裳,裴如玉把她的手放好,“你歇着吧。”自己拿起儿子的小衣裳,就着白木香刚刚缝过的地方缝了起来。
开始姿势不大娴熟,但是裴如玉那一针一针的,真仿佛尺子量出来一般整齐。白木香险没惊掉大牙,直待裴如玉缝了个袖子,她才扭动了个身子,仿佛整个人重新还魂,吞了吞口水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裴如玉你咋会缝衣裳啊?”
“我小时候是跟着祖父母的,小时候总是病,身体也不大好,十天倒有九天在吃药,后来祖父请天祈寺的高僧看,高僧说让我在庙里住上三年。祖父担心我夭折,就把我送庙里去了,天祈寺是大寺,颇有规矩,不让带丫环小厮,爹娘也不能长时间跟我住庙里,后来是小叔在庙里教我念书,指点我功课。也不知怎么回事,慢慢就很少病了。不过在庙里无人服侍,虽不用自己烧饭就有素斋,但衣裳什么的都要自己洗,偶尔也有这些缝补的事,小叔教我的。这也没什么难的。”裴如玉笑瞥白木香一眼,“你初与我成亲,还常讽刺我是纨绔子弟。我这纨绔子弟的针线不比你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