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班头、也就是鹃儿的父亲在百般地安抚帝江无效,但在阿镜走过来的时候,帝江却突然奇异地平静下来,四只小翅膀向着阿镜翩翩舞动。
鹃儿跟班头都十分意外,他们驯养帝江很久了,帝江这种动作,就像是狗儿摇动尾巴一样,是向着人示好的意思,但帝江这种妖兽,虽然看着憨喜,实际上是颇为高傲的,只会在舞乐之中才会欣喜失态,就算班头跟鹃儿等养了它这么久,帝江也极少做出这种近乎讨好谄媚的动作。
班头回头看了阿镜一眼,他们这些戏班子里的人平日里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阿镜的打扮虽然可以瞒得过世人,但却瞒不过他们这些眼睛毒辣的老江湖,当即看出阿镜是乔装改扮过。
只是那夜班头并没有跟阿镜照面过,所以不似鹃儿一样,鹃儿隐约能认出她是谁,只是不敢确信。
鹃儿见帝江挥动翅膀,便笑道:“稀奇的很,帝江竟然喜欢你。”
阿镜望着那胖红的帝江,也是啼笑皆非。
这会儿他们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人多眼杂,阿镜正欲告辞,鹃儿突然说道:“你是一个人去江陵,何不跟我们一块儿同行,大家还可以有个照应。”
阿镜道:“多谢好意,只是……我有个同伴是早就约好了的,我要先赶去跟他汇合。”
鹃儿眨了眨眼,问道:“是哪个同伴?难道……”
此刻她已经确信眼前的人就是那夜见过的“国师大人未来的妻子”,但阿镜是这幅鬼祟神秘的打扮,所以鹃儿猜她要去见的那人是沈遥夜。
幸而话到嘴边又及时地刹住了。
这会儿戏班的车子又缓缓往前,班头看一眼鹃儿,并没有出声打扰。
阿镜却也明白鹃儿认出了自己,也猜到她在想什么,索性笑道:“不是。我也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
鹃儿本正绷着心弦,听她竟隐约承认,心里又惊又喜,见左右无人便道:“那晚上后我们便出了相府,夜哥哥也在那时候跟我们分开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心里虽然疑惑为什么阿镜不好好地呆在皇都,但又知道这些事不是自己能打听的,于是半个字也不问。
阿镜点点头:“多谢告诉,只是……劳烦不要把见过我的事跟别人提起,可好?”
鹃儿道:“放心,我谁也不说。不过去江陵至少要六七天,你既然不是跟夜哥哥一起走,又有什么可靠的同伴呢?”
阿镜倒也想跟他们同行,但自己身份特殊,贸然同行,不知会不会连累这些人,便道:“放心,我还有个极可靠的同伴。以后有机会,大家就在江陵再见吧。”
鹃儿见她意思已决,便不好再劝,当下道:“那好吧,以后有缘再见了。”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阿镜道:“你要是见着了小夜哥哥,最好就不要让他一个人走开。”
阿镜一怔,才要问她何意,那女孩子已经蹦蹦跳跳飞跑而去。
不远处的队伍中,笼子里的帝江仍在哼哼叽叽,似乎很不舍得跟“知音”分开。
***
其实阿镜想去的地方并不是江陵,恰恰相反,阿镜要去漠北。
“有同伴等候”这种话,也是阿镜编出来搪塞鹃儿的。
但阿镜想不到,自己真的遇到了一名“同伴”。
这天傍晚,阿镜因赶路错过了宿头,远远地看见前方灯光闪烁,咬牙又走了半个时辰,正累乏的支撑不住,才发现面前的竟是个小小村落。
阿镜走了会儿,见几个小孩子在街头追逐玩耍,又有人家开门呼唤小儿回家吃饭,那帮小家伙便快活地一哄而散。
此刻炊烟消散,村落寂静,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显得静谧安详。
阿镜不敢贸然去敲人家的门,徘徊走了会儿,却见有一棵古树,上头系着许多红丝带,树后却是个小小地土地庙。
阿镜一阵喜欢,进内瞧了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供桌上摆着些粗饼果品之类,还有香烟袅袅,只是没有人。
阿镜自己带了干粮,当下在土地老面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了,自己打开包袱,拿了个馍馍出来啃着吃。
才吃了一会儿,突然旁边的土地老的雕像摇晃了一下。
阿镜起初还以为是风动,侧头看了眼,不以为意。
阿镜正要再吃,那雕像又连晃动了两下,正在阿镜发呆之时,那雕像突地自供台上跃起,一跳落在地上。
阿镜定睛再看,见那土地老竟然已经显出了真身,头顶戴着加吉帽子,手中拄着个枣木拐杖,颤巍巍地向着阿镜行礼:“参见上仙。”
阿镜一手捏着馍馍,嘴里还含着半块,正诧异地瞪着土地神,听他如此称呼,忙摆手道:“您老不必客气,我已经不当神仙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