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绿荫之界像是在瞬间被烈火烤过,飞快地变成赤炎之地。
赤炎断裂的地方,底下是黑色的弱水,猰貐在弱水中翻滚,双目渐渐赤红,他咆哮着,从弱水中一跃而起。
阿镜看着面前这只狂怒的猰貐。
她明白,自己此刻,进入了猰貐的心境。
被同为神祗的人突然谋杀,濒死的痛苦,背叛的愤怒,让猰貐无法忘怀,所以就算是被天帝救活,猰貐也不再是往日那个诚挚良善,与世无争的天神了。
心境中的猰貐仿佛发现了入侵者,虎爪踩在龟裂的熔岩地面,缓步向着阿镜逼近。
阿镜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道退出的法子。
同时她也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假如……自己被心境中的猰貐所害,那么……
猰貐赤红的双眼盯着她,利齿展露。
利齿间沾染的鲜红血渍如此醒目。
蓦地猰貐大叫一声,向着阿镜扑了过来。
生死关头,清越的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刹那间,犹如时光暂停。
猰貐的身子跃起,却停在了半空,并未扑落,张大了的嘴近在咫尺,阿镜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的牙齿。
那琴音绵绵不绝,阿镜闭上眼睛,感受这琴音的源头。
“国师……”身不由己,喃喃地轻唤出声,“北冥君!”
而就在阿镜唤出这一声的瞬间,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无形的琴音却像是牵引,拉着她离开了猰貐的心之境地。
猛然睁开双眼的时候,阿镜发现自己仍站在沈遥夜的身旁。
而面前的猰貐,就如同自己在猰貐心境中看见的那只狂暴妖兽一模一样。
突然,阿镜发现身边的沈遥夜似乎站立不稳。
他分神了!
阿镜几乎立刻发现了沈遥夜分神的原因——原来在这片刻时候,水滢已经爬到了猰貐面前。
小蛇蛇身贴地,自然比寻常人前进的要便捷些。
沈遥夜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阿镜叫道:“水姑娘!”
水滢却并不听,她爬到了猰貐面前,毫不畏惧地爬上了那宽大的虎爪。
猰貐正在跟沈遥夜相斗,同样无法分神,铜铃般的眼睛略动了动,却仍按捺。
阿镜正焦急,身后灵崆道:“丫头,猰貐的弱点呢?你可看出来了?”
原来灵崆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
阿镜一震:“他……”目光在猰貐身上掠过,停在了猰貐颈下一片极不起眼的草叶上。
猰貐是所向披靡的猛兽,身上自然不免沾有泥尘草木之类,不足为奇。
但是这叶片……阿镜紧锁眉头,心底出现猰貐在绿荫之中,惬意享受春风的那一幕。
“快些,他撑不住了!”灵崆催促。
这会儿水滢已经爬到了猰貐的腿上,可对猰貐而言,大约只如一条小虫般,只是烦厌,不足为虑罢了。
阿镜喃喃,来不及思索:“那片……叶子……”话一出口,心里不知为何竟更加慌了几分。
灵崆已听见了,高声叫道:“那片叶子!”
水滢本想爬到猰貐脖子上,奋力咬上一口,突然听见灵崆这样说,一怔之下,也看见了猰貐颈下的叶片。
她很快明白了灵崆的用意。
水滢弓起身子,向着猰貐窜了过去。
与此同时,阿镜道:“不、不对!不要!”
但已经晚了。
小蛇一口咬住了那绿色的叶片,生生地将它拽了下来。
失去了叶片,猰貐仿佛无法置信,它垂眸望着小蛇衔着叶片掉落,突然怒吼一声,伸出巨大的虎爪,刷地掠了过去。
蛇身绽裂,水滢往旁边被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沈遥夜心神激荡,更加无法挡住猰貐暴涨的妖力,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浑身的骨骼也喳喳作响。
“镜儿,走……”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如此吩咐。
猰貐张开血盆大口,眼见就要突破防御。
灵崆叫道:“这是怎么了!”
阿镜懊悔难过之极:“那个不是他的弱点,那是、是猰貐最后的一点……”
那是猰貐曾经身为天神的最后的一点惬意时光。
现在却给他们夺走了,如今的猰貐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妖魔。
电光火石间,一声叹息。
火红的影子挡在了阿镜跟沈遥夜身前。
身段有些纤瘦,身上却散发这煞烈的魔气。
沈遥夜正给猰貐那股妖力冲撞的站立不稳,自忖必死,抬头见这样场景,不由怔住。
熟悉的声音从身前的火红背影上传来:“臭小子,关键时候还得靠吾!”
雪亮的刀光闪烁,魔界的兵刃刺入了妖兽的心口。
猰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声。
倘若是凡间的兵器,能不能刺破猰貐的皮甲还是未知呢,就算侥幸刺入,也不过是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