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那一次无意中的戏言“入魔又何妨”,兰璃如今的行事,岂不真的像是魔物一路?
“在想什么?”声音从身旁传来。
阿镜回头,见秦霜笑吟吟地在身边站住,他靠在树身上,道:“从那天就看你心事重重,怎么了?”
“没什么。”
“如果是因为周师叔,你不要在意,他总是那样疑神疑鬼的。”
“嗯?”
秦霜笑道:“他硬说你认识那什么沈遥夜,这怎么可能?大家都看见他要害你,还说要挖你的眼睛喂给他那讙呢,简直残暴,下次见了,我一定狠狠教训他。”
阿镜眨了眨眼,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她倒是盼着再见到沈遥夜,至于谁教训谁,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边正在说着,突然听见仙侍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
秦霜按剑挺身,面带戒备。阿镜也定睛看去,正见张春颠颠儿地跑来,乐不可支:“不知哪里跑来了一只猫,生得这样肥胖……最可笑的是,还戴着头巾呢!”
秦霜听说是一只猫,便又把挺起的腰弯了回去。
阿镜顺着张春所指看过去,果然见有一只极为肥胖圆润的猫,浑身的毛儿半黑不白的,长相只能算是猫界中下,但那股傲娇的气质却俨然是猫中一流,无猫可比。
被这些漂亮的小姑娘们围在中央瞻仰爱抚,这猫却只似开似闭着双眼,冷冷然不为所动的姿态。
张春双眼放光,摇着秦霜的手臂:“这猫是不是可笑又可爱?秦哥哥,你快看,快看呀!”
这稀罕劲儿就像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猫。
阿镜想起有一年冬天,一只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把家里准备的贡品肥鱼给叼走了,把张春气的跳脚大骂,从此宣称自己生平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猫。
但现在面对秦霜,张春显然是暂时性失忆了。
阿镜顾不得去在意张春的善变,她皱眉打量着那只神情高傲的肥猫,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正在这时候,有个女孩子道:“你们说,这是只公猫还是母猫呢?”
“是公的,所以戴这文士巾呀。”
“不,这叫纯阳巾!是道士们常戴着的。”
“那一定是公的了。”
“这可说不准,难道就没有女道士了?”
大家争论了一场,没有结果,其中一个女孩子就提议验明正身。
天真无邪的手不怀好意地探向肥猫的肚皮,似乎想对那不可描述的地方一探究竟。
谁知这肥猫虽是禽兽,却比许多世人更知道礼义廉耻,知道当众袒露是有伤风化的,于是它当机立断站起来,迈着肥胖的四蹄,不慌不忙地从仙侍之间走了出来。
***
从这一天起,队伍里就多了一只肥头肥脑的猫。
但没有人撵它,相反,这猫深受宠爱,那些女孩子们争相拿食物投喂,这猫就像是猫大爷,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吃,还要挑挑拣拣,十分矜持。
阿镜冷眼旁观,觉着这猫有些欠揍。
幸好这两年的年景好了,要是放在她被卖到张家的那个时候,这么肥胖的猫么……
她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耳畔有个声音道:“丫头,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
“是吗?”
阿镜随口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她的想法?她的想法又没有大声说出来,谁又知道了?
忙回过头,身边却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吾在这里。”有些低哑的声音,并不难听。
难以理解的是,竟从脚下传来。
阿镜低头,看见那只猫蹲在脚边上,仰着猫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一边舔着前爪。
“你?”
“嘘,不要说话,会给人看出来的,”猫慢条斯理地回答,“那个周师叔在你身后,正盯着你呢。别看他长的一般,性子左犟,但手头还是很有两下子的。”
阿镜无法想象,现在是一只猫在跟自己说话。
但先前连沈遥夜跟惑心讙都能遇上,猫儿戴着纯阳巾,还能言语,似乎也不是什么过于难以理解的。
“你是魔物?”阿镜望着,手拢在唇边,假装咳嗽,“还是妖物?”
“吾是猫,你看不见吗?猫!人见人爱的猫!”
它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是一只猫,甚至喵喵叫了两声,围着阿镜转了一圈儿,在她裙摆上撒娇般蹭了蹭。
阿镜有一种想将它一脚踢开的冲动,倒不是因为她讨厌猫儿。
每年冬天,在外头的野猫觅食困难的时候,张家的后院的西北角上总会时不时地放些吃食,那些打不到食物的猫形成了习惯,每每就过来饱餐一顿再走。
阿镜喜欢那些来去自如的野猫,却想踢开眼前这只。
原因,纯粹是觉着这猫有些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