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就算不是在自己的梦中,谢知妍也并不无辜。
裴宣那样性情温和的人,当初也曾疼她如珠如宝,可现在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可见裴宣亦不能容忍她。
那么,现实跟梦中,到底相差多少?
七宝身不由己看着谢知妍,心中默然地想着,——如今除了威国公府还在外,自己的老祖母跟大姐姐都已经去世,周蘋看似风光,实则自有苦楚,周绮更加不必提了,虽然路都是她们自己所选的。
而她……
的确,她不似是在梦中般的悲惨遭遇,并不是名义上的张制锦的禁脔,他也并不像是梦中一样的不近人情,冷傲相待。
两人终成连理,人人称羡,而他温柔怜惜,百般疼爱。
原本她真真的是知足的。
可直到听了裴宣的话,就好像看到张制锦温柔的面容底下依旧坚冷如冰的心思。
——
七宝捧烛默然。
谢知妍则瞪着她,终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叫道:“你以为表哥喜欢你?他不过当你是玩物而已,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李云容……”
事到如今,她仍是想要不顾一切地伤害七宝。
“我当然知道。”七宝轻声说道。
谢知妍睁大已经眍的眸子,这让她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怖。
七宝却不觉着可怖,因为她已经见识过谢知妍最可怖的艳丽面貌。
“你知道?”谢知妍不能置信地问。
七宝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相思苦,君与我同心。”
之前七宝因为谢老夫人跟周淑妃的事而郁郁寡欢,张府内,张良张岩等前来探望。
她们跟七宝说起张府的事情,原来李云容从之前吐血开始,就一直缠绵病榻。
而在那期间,李司业也终于撒手人寰。
李家财力跟人力皆都单薄,多亏了张府内四爷接济,才总算度过了难关。
至于张制锦,一反常态地并没有前去吊祭。
但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细想李云容的吐血,跟张制锦前去李府……似乎是前后脚的。
那么在她梦里,苗家庄中张制锦听她说了李云容的事,自然也会去质问,从此又引发了什么?大概是不幸的事。
所以威国公府倒了后,张制锦才那样待她。
七宝并不是恨张制锦把她收为禁脔,毕竟若是给卖做官妓,情形更加凄惨百倍。
她只是在想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张制锦是因为另一个女子的遭遇而如此对待自己。
一想到这个,七宝心里就无端的难过。
此刻谢知妍听七宝念出那句,倒吸一口冷气。
她想大笑,却反而把自己噎的喘不过气,于是断断续续说道:“可笑、可笑……”
“可笑的是你。”七宝漠然看着谢知妍,“是你自己放不下,是你嫉妒太盛,一心要为难别人。否则的话,伯母是慈仁的人,裴大哥又极专情,你本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你、竟还来可怜我?你自己……就是个……”谢知妍喘着问。
七宝说道:“倒也不是可怜,只是感慨罢了。至于我,你不用担心。”
谢知妍的眼中透出疑惑。
七宝向着她莞尔一笑:“我永远不会让自己落到跟你一样的境地。我喜欢他,但是我……绝对不会为了他发疯的。他不喜欢我,或者他欺骗我,那我……”
在谢知妍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中,七宝淡淡然地说道:“那我也只好不喜欢他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这一刻七宝忽然间想起来,当初谢老夫人在的时候,那天她在国公府跟老夫人同榻,谢老夫人就曾告诉过她:不必自苦,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
那时候七宝不懂。
七宝说完之后捧着蜡烛转身。
谢知妍眼前那点光明也随着消失,她突然害怕起来:“你……你别走!”
七宝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黑暗重又将谢知妍吞噬,她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别走!回来!”
没有人再理她。
——
七宝没有想到,玉笙寒居然把自己带到永宁侯府。
离开谢知妍的房中后,来到外间,裴宣靠在墙边,已经等候多时。
他担心七宝见了谢知妍的样子会受不了,可是看着七宝平静的反应,让裴宣意外之余,略觉欣慰。
“你何必又去见她?由得她自生自灭罢了。”裴宣陪着她往外而行,一边说。
七宝说道:“裴大哥,你不知道……我曾经一度的很怕她。因为她曾经害得我很惨,很惨……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怕了。”
裴宣只以为她说的是之前的事。
他心中的悔恨突然间翻江倒海。
脚步一停,裴宣转身。
七宝抬头,她的双眸盈盈,一如当初男未婚女未嫁,她就用这双无邪的眸子,半含钦佩半带喜悦地凝视着他,口没遮拦地喊:三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