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儿说着,一边握住七宝的手:“方才看你在书桌边儿,是在做什么?”
虽然这样问着,却拉着她缓步到了桌边上,低头看时,正是自己题过诗的那张字纸。
张制锦垂眸望着,嗤地一笑,说道:“在看这个?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七宝说道:“我、我原本是胡乱写的。”
“我难道是正经写的,自然也是胡乱写的。”张制锦说道,抬眸看向她。
却像是话中有话。
七宝对上他幽深的眸色,一时有些迷惘。
因为屋内炉火很旺,七宝身上穿着单薄,外披着一件薄薄地月白色对襟长褙子,底下是珍珠白的裙子,里头贴身的是同样素白的中衣。
张制锦打量着这一身,虽然淡雅清丽,但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竟有些不喜。
“怎么又穿的这样素净?”抬手在七宝腰间一揽,张制锦俯首问道。
七宝嗅到他口中的酒气扑面而来,心中更有些惧怕。
张制锦见她不答,便又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总不成,你是在替永宁侯老夫人戴孝吗?”
七宝的心猛然一颤。
七宝的确有这个意思,虽然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悄悄地在衣着上稍微素淡些,避开那些鲜艳颜色。幸而她向来也不是爱穿红戴绿的,所以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没想到他竟揣透了她的心思。
七宝说道:“大人……若不喜欢,我换下了就是。”
张制锦瞧出她的躲闪:“不必,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
说了这句,又一笑:“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七宝几乎窒息。
张制锦道:“你喜欢我的时候,就叫我‘夫君’,但是对我心有芥蒂的时候,就叫‘大人’。”
七宝略松了口气。
张制锦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看我?”
七宝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却仿佛眼前看着太过强烈的太阳光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幸而此刻同春送了茶进来:“九爷喝杯茶漱漱口。”
张制锦仍是拢着七宝,吩咐:“放下吧。”
同春只得将茶放在桌上,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房内重又无人,张制锦才将七宝放开,抬手把桌上的茶拿起来喝了一口,重又放下。
然后他抬手入怀中,拿了一张纸出来。
七宝一眼瞥见,顿时毛骨悚然,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正是自己“口没遮拦”的那张。
果然在他手中,就知道不能心存侥幸!
张制锦将那张纸缓缓地放在桌上:“知道这是什么?”
七宝不敢动。
张制锦道:“你打开。”
过了会儿,七宝才慢慢伸手,把那张纸拿了起来。
张制锦一抖袍摆,在旁边的圈椅上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七宝看看他,又看看那张纸,好像在端量什么。
忽然间她双手一动,只听“嗤啦”一声,原来七宝把这张字纸给撕碎了。
张制锦扬眉,却也并没有阻止。
七宝趁机一鼓作气,把纸撕的跟雪片一样,觉着是再拼凑不起来了,才缓缓出了口气。
“你干什么?”张制锦淡淡地问,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变一变。
不管如何,横竖如今已经“毁尸灭迹”了,七宝说道:“我、我没干什么。”
张制锦扫了一眼那满地的碎纸片:“好好的你撕了他做什么?”
七宝抬脚踢飞两片,又把其他的踩了踩,说道:“我、我看他不顺眼。撕就撕了,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制锦嘴角一动:“横竖你知道是什么,那你就照原样再给我写一张。”
“我不知道。”七宝忙摇头。
张制锦抬手要将她拉过来,不料七宝已经有所提防,当下即刻倒退了两步。
张制锦瞥着她:“你过来。”
“我不写。”七宝又摇头。
张制锦顿了顿:“不让你写,你过来。”
“我不。”七宝警惕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但总归不是好事,“有什么话,大人说就是了,我听得见。”
张制锦坐在圈椅上,垂眸叹了声:“今儿在静王府,玉笙寒告诉了我一件事,让我转告你,是有关侧妃的……据说事关重大,你听不听?”
七宝一愣:“真的吗?”
张制锦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你不听,我就忘了便是。”
“我听我听,你快说。”
“你过来我才说。”
张制锦向着七宝一笑,眼中竟流露几分狡黠。七宝猜不透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关于周蘋的,倒是不可以等闲视之。
七宝回头看看门口,终于迟疑着走前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