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女尊)(11)
郎捷看了,笑着摇手:“快别客气。你们读书人,尽是宰辅根苗,何况你这么小小年纪,已有个举人功名在身。我呢,不过出身便利,眼下在禁军里带着几个小队的人马,尚未授职,只混些军饷立身糊口罢了。”
管悦红着脸道:“哪里哪里,郎衙内——”
郎捷却不见方才的礼貌了,一口打断:“管大郎昨晚叫我什么,难道忘了?”
管悦立刻呆住了。愣愣地反问:“……什么?”
郎捷笑道:“管大郎还与我说了半晌的心腹之言,我想要不听都不行,那是拦着不让走啊,我也很为难呢。”
管悦脸上泛了红。
这个人!
以为醉酒失言是不可挽回的窘迫事,偏偏遇上她心细体贴,事事都给他安排好了;说她周到,却在这里捏着把柄逼迫他,痞子似的调笑,欺负得他无地自容。
他何曾记得昨晚醉酒之后浑说了什么!就连真实的名姓,也说不定是被她连环设套问出来的。更可恶的是,她话不说尽,让他没法判断出来,她已经知道了多少。
但他也是个善隐瞒的,只咬着嘴唇,小声反问:“您……您别逗我了。那什么大郎小郎的,小生听都没有听说过。醉后之语最是虚妄,满口胡言乱语,衙内竟也当了真,真是让小生无地自容。”
这时酒保在外敲门。郎捷也不细问,只点点头:“行,你这样的,是得小心些。”回身绕过屏风去开门,接了食盒转回来,在屏风后传来声音:“我刚才听你起床的动静,就叫了早饭。”
管悦转出屏风来道谢。
他这才看清楚,这小房间当中摆着一张桌子,几个坐凳,漆光莹润。整间屋子格局通透,布置闲雅,以纱屏、竹帘等隔出三两张床榻的空间,客人可分别休憩,不必互相搅扰。郎捷昨晚应该也歇在这里。
想必这房间渡资昂贵,他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人家这样相待?
他无意中露了真实的身份,虽然到现在还死不承认,但看郎捷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摆明了根本不信这些托词。
他想着这事棘手,心里又怕,期期艾艾到桌边,小声道:“郎衙内……为何不信……我的解释呢?”
郎捷将食盒打开,看看菜肴粥点,又一色一色拿出来,摆在桌上。从容坐下盛了粥饭,一份在身边的位置上放下,一份放在自己面前,这才望过来,打了个请坐的手势。笑着道:“你也不必想起别的,只想起你该叫我什么,我便给你个准话。”
管悦委委屈屈地坐在那,捏着汤匙,捧着碗,愣愣地发呆。
郎捷见他愁的这个样,就忍俊不禁:“好了好了,悦哥儿先别胡思乱想的,垫垫肚子再说吧。你且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有些稀薄义气。你的秘密,你知我知,不入六耳。”
到底是什么秘密嘛!
是男扮女装?是张家的仇恨?还是两个都说了?
急死管悦了。
第6章 升棺见喜(5/8)
郎捷到底也没多问,管悦最后也没能说。吃了顿饶有兴味和提心吊胆的早饭,郎捷又一路送着管悦回了朝阳观。
未几日,琼林宴上,三鼎甲披红带彩,惹人艳羡。接下来几日,尚未授官,新科进士们便入了朝堂的人脉。
只是管悦,每次应酬回来,皆是心惊胆战的。
人都说,富贵儿郎不愁嫁,怎么他这几日所见,各府里文武同僚,尽是张罗着要他做儿媳的?
且不说他背着报仇的心思,单说他是个乡野的出身,就不该耽搁了人家世家出身的贤德儿郎嘛!
哦,不,不对。
他是个男孩子啊!这假凤虚凰的,怎么和人谈婚嫁!
真是糊涂,怎么扮女子久了,却把这一头全忘了,真以为自己是个女儿身呢?
好笑之后,仔细想想,又有点自怜。
别家男儿,十七八岁上,都是承欢于双亲膝下,羞涩待嫁的娇憨模样,而他这命运怨愤悲苦,无人可依靠。而后一路上京,风餐露宿,提心吊胆,又在男儿的苦楚之外,尝了份女儿家才有的艰辛。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更想做男子,还是做女子,既然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就说眼前,还是要想个好法子,把这些钓金龟的鱼钩统统挡掉才行。
郎捷远远看着那“林探花”在人后长吁短叹,临水照影,背着手发愁,心里牵挂着,便抛了旧友,几步过来挨着肩膀问:“怎么每次都在水边上出神,留心滑了脚,到时候可要露相了。”
管悦愤然道:“不要你管。”走开几步,却又觉得气不平,转过头来,看郎捷果然还是胸有成竹笑着看他,忍不住又要犟嘴:“我穿着好几层衣衫呢,即便落水也并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