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潼见过太多次,沈渔听许萼华说话时,眼睛里亮闪闪,仿佛能透过她的内心,轻易揣度她那时的心理活动——她必然想着,往后也要做许萼华这样温柔、知性又开明的大人吧。
可是许萼华自己把自己摔下了神坛,摔得比芸芸众生的痴烂相还要不如。她是直接把自己掼进了泥里,谁都能往她身上吐两口唾沫,再踩上两脚。
她不单错在破坏别人家庭,还错在,毁掉了一个人的崇拜和期许。
就是那时候沈渔的眼泪,让陆明潼这次不愿再随许萼华一起逃避了。
大人尽可以抛下一切远走高飞,有罪的,无辜的……但是有人会在乎沈渔还困守于此吗?
他不知道。
至少他是在乎的。
一番询问没得到答案,沈渔心烦意乱,也就口不择言起来:“你以后离我远点。你,你们……陆家大的小的,我一个都不会原谅。”
她也不过是耍狠罢了,她原谅不原谅的,重要吗?
陆明潼敛下目光,拽了拽自己外套的帽子,转身就走了。
那塑料袋子擦着他的裤腿,哗啦哗啦的响。
*
沈渔认知中的陆明潼,人际关系淡薄,没有半个朋友。这个认知不全对。
陆明潼在班上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宽。
李宽其人,普通长相,但胜在性格好,自带幽默细胞。班里每个人,他都能称兄道弟,但有一些话,他只会跟陆明潼说。
两人是由坐同桌认识的,高二文理分科又分到了一个班。
李宽偏科严重,数理化能跟陆明潼打个不相上下,碰到英语语文却抓瞎得很。
英语做随堂测试,他拿笔杆挠头,疯狂抖腿。
陆明潼被烦得想骂脏话,生平第一回,把卷子往旁偏了偏,手指轻扣一下桌面。
只要这祖宗消停点,他愿意主动给他抄,抄个满分他都没意见。
李宽抄了好几回,自觉过意不去。
经过观察,他发现陆明潼这人总是独来独往的。元宵、端午的节令,大家都商量着回去吃汤圆、吃粽子。独他一人,拿上饭卡,去食堂打三两米饭,一荤两素,打包带回教室。吃完了就趴着午休,午休结束就掏出个掌机打游戏。
李宽投其所好,回去跟家里说,往后中午就不回家了,直接保温盒带饭吧,路上来来去去的太浪费时间,不如在教室多背几个单词。
李宽妈妈以为儿子开窍了,简直是求之不得。
隔天,李宽就献上一保温盒的美食,投喂学霸。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这么熟识。当然,李宽觉得,陆明潼多半是被他妈妈的厨艺给俘获了。
两人杂志传着看、掌机交换玩,有时,还一块去李宽一个表哥开的网吧里打游戏。
熟悉以后,李宽发现,陆学霸没表面上那么高冷,也就是个打副本被“奶妈”坑了会骂脏话的普通人。
后来有一回,李宽在课堂上偷看一本叫网友从日本运回来的同人本子,内容有一些少儿不宜。
他半节课没抬头,这不把课堂放在眼里的姿态,让语文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下讲台,缴了他的课外书。
语文老师一看封面,感觉问题有些严重,叫李宽喊家长来。
陆明潼当即站起来说,那书是他的,借给李宽看的。
最终,两人只挨了班主任的一通训诫,没到请家长的地步。
李宽沾了陆明潼这个班级第一名的光,才免于一难。他觉得陆明潼替他顶缸的姿态爷们儿极了,此后,完全对陆明潼死心塌地。
陆明潼是一月的生日,这出生月份比较尴尬,当年差点因为差了几个月被拒绝上小学一年级。后来5岁多成功入学,念高一的时候才14岁零8个月,比班里一半多的同学都小。
而李宽比陆明潼大了半岁多,更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觉得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得照顾好他。
陆明潼日常回以一个“你谁”的眼神。
后来,“舔狗”这个词在网络上流行的时候,李宽自嘲说,他跟陆明潼的友谊,完全是靠他做舔狗争取来的。
陆明潼:“你不舔到应有尽有了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陆明潼的这个新年,因为李宽的存在,过得比去年要好那么一些。
春节期间,李宽给他打了个电话,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坠入了爱河:“我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别说我们班班花,就是我们学校校花,在她面前也就是个烧火丫头。”他说的是他爸的一位大学同学,白天来了家里做客,带着一位漂亮的小姐姐。
估计李宽觉得他只“嗯”一声的反应十分敷衍,“我拍了她的照片,我发给你看!”
陆明潼QQ上收到照片,瞅一眼,确实还不错,只是怎么年龄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