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沈渔出发去酒店。到达后与酒店方对接,等材料运达,施工队就位,宴会厅关闭,即可开工。
十点左右,场景搭建工作忙中有序地展开。
沈渔吊带衫外一件黑色外套,工装风格的牛仔裤,头戴安全帽,指挥各部门的搬运材料、腾挪空间、铺设防护布……
陆明潼作为她的助理,自然义不容辞陪同监工。
实话说,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渔,看起来比在场的哪一个都纤瘦,却能指挥得一帮大老爷们儿有条不紊。
对于沈渔选择的这个行业,陆明潼不怎么抱持正面态度,他本身厌恶一切刻奇的仪式,一切人为煽动的感动,也不明白感情分明是两人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昭告天下。
他来这儿工作,纯是为了沈渔,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毫无认同感,但这无妨他欣赏她的认同、热情和专注。
在沈渔提来的那一只老大的帆布袋里,陆明潼找着了她的折叠热水壶。
他往里注入一瓶纯净水,在宴会厅的角落找到一个没被占用的插座,接上电源。抱臂靠墙站立,目光追逐沈渔的背影。
等水烧开,再去翻她那只布袋子,除了保温杯,还有只装满了的玻璃罐,贴着标签,上面写着“胖大海”。
陆明潼在心里嘲笑她的中年人养生作风。
沈渔正拿着设计图纸,对照检查有无错漏。
有人碰一碰她的手肘,递来保温杯盖,热气袅袅。
方才频频喊话,喉咙干痒,确实缺一口温水润润嗓子,就没拒绝,接过来吹气试水温,觉察到并不烫,显然陆明潼提前给她晾凉了。
“有什么指教?”陆明潼觉察到沈渔在瞟她。
“我在想,按照现在的进度,应该能准时弄完,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我碍你的事了?”
“你说这句话之前,我原本不觉得。”
陆明潼接了她手里空掉的杯盖,再往里注入半杯。
沈渔看他明明把不高兴写在脸上,却又大度似的不跟她计较,便觉想笑,“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陆明潼睨她一眼,“骂你是轻的。”词句间的语气拿捏,介于暧|昧与坦荡之间。
沈渔只得别过脸去,喝水,当没听到。
恰好有人过来找她,适时解救她于陆明潼略作戏谑的打量之中。
这一场婚礼走中式浪漫风格,场地里得凭空搭出亭台楼阁、九曲木桥、春樱盛开、灯火摇曳的景象,全都是繁琐工夫。
到了下半夜,人开始觉得精神涣散,难熬。
沈渔坐在小马扎上,眼睛要阖不阖。
一旁的陆明潼瞥来一眼,二话不说,搬来睡袋。
“不用……”沈渔打了个呵欠。
陆明潼把睡袋展开,推她进去睡一会儿,“有人找你,我就喊你起来。”
得此保证,沈渔挣扎了一下,还是脱了鞋,钻进睡袋。将发圈取下套在腕上,理顺一把头发,便阖上眼。
陆明潼坐在她方才坐的小马扎上,看她一眼,忽地伸手。
她觉察到他手臂伸过来带起的风,下意识偏头去躲,眼睛睁开,眼皮跟着颤了颤。
陆明潼碰着她眼镜腿的手顿了顿,还是给她摘了下来,“戴着这个怎么睡。”
沈渔神色尴尬,把头转了过去。
困极累极,将被睡意打败之前,她嘟囔着又嘱咐一句:“一定要叫我啊。”
陆明潼觉得好笑,“知道了。”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捏着眼镜腿,把眼镜转来转去,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她偏侧着脑袋,恰好露出左侧眼角的那一点痣。
周遭声音嘈杂,独他们这一隅,分外安静。
陆明潼收起眼镜,揣进外套口袋里,换一个坐姿,抱起双臂,背靠着墙壁,放松身体。目光始终注视着沈渔。
不知过去多久,看见前方有人似要过来找沈渔,他立即起身迎过去,将人拦截在数米之外。
这人过来问夜宵供应的事,陆明潼应下,转头去找了一个工作室的老员工,问过去一般都是怎么办的。
“沈渔应该已经提前联系好了餐馆,你打个电话过去催一催就行。”
陆明潼便去翻之前沈渔分享给他这个助理的,事无巨细的备忘录,果然在“夜间用餐” 的条目里看见了餐馆名字和电话。
打去电话,对面说餐已经备好了,陆明潼便让他们现在就送过来。
那餐馆离酒店也不远,老板和一个店员亲自过来送餐,不到半小时就到。
陆明潼给了四十分钟休息时间,让施工队吃夜宵,再松泛松泛筋骨。
施工队用过餐以后,继续手头工作。
陆明潼给沈渔留了一份,没忍心立即叫醒她。
此刻现场亭台楼阁基本已经搭建完成,往后要往里填充花花草草的细节,还有得她忙。趁现在,能让她多睡一分钟就多睡一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