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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22)

“此地,”他指指上面,道,“据斥候回报,因临近石燕海,草木甚为茂盛,高可匿人。若秃发磐将兵马藏匿在此,待我军攻打石燕城之时,依托遮胡关,截断后路……”

他没说下去,眉头深锁。

我震惊状:“如此说来,鲜卑人轻易放弃遮胡关,果然别有所图!”

公子道:“可遮胡关这般易守难攻,他们如何夺回?无十全把握,又怎敢如此设计?”

我说:“公子不若将此虑禀明将军,若将军可解,岂非大善?大军即将开拔,事关重大,不宜拖延!”

公子闻言,目光炯炯,神情毅然。

*****

公子虽披着一张超然世外的皮,实则也是个热血易冲动的单纯青年。

我在屋中静候,不到半个时辰,公子回来了。

他神色很是不悦,也不待我替他更衣,便把佩刀扔到一旁。

“主簿主簿,我若想做主簿,来河西做甚!”公子忿忿道。

不必猜我也知道,他的抱负必是又不成了,询问之下,果然如此。

荀尚面带微笑地听完了公子的猜测之后,道:“元初所言甚为有理,以元初所见,叛军将如何夺回遮胡关?”

公子道:“此亦在下所虑,在下愿领五百人为斥候,往关外巡视,扫除隐患,请将军准许!”

荀尚闻言大慰,将公子夸奖了一番,然后,令公子领两千兵马,留守遮胡关。

不仅公子,沈冲和桓瓖也被留了下来。

“元初所虑极是,遮胡关乃要害,不可轻视。元初乃主簿,逸之乃录事,子泉亦身负后军之重。有诸位坐镇,余可高枕无忧矣。”荀尚如是道。

我安慰公子道:“公子既已提醒将军,将军必然有所提防。公子已尽幕僚职责,莫过苛求才是。”

公子仍气恼,闷闷不乐。

我却是松了口气。

荀尚所为,正中我下怀。

秃发磐既已在前方等着,石燕城前必有恶战,我须得先保住我和公子以及沈冲的小命。而公子这般气盛,是断然不会接受逃走保命这样的理由的。所以,我只能以进为退。

所以,我鼓励公子去向荀尚进言,并非真为了助公子请战,而是我知道,荀尚一定会拒绝。

如沈冲所言,荀尚自凉州一路追击至此,捷报也传过了几回,奇功在望,怎会相信鲜卑人有一出大算计在等着他?而公子、沈冲和桓瓖这样的贵胄,对于荀尚而言,其实颇为头疼。他们个个出自一等一的贵胄世家,若出了半点不好,雒阳便会有人等着跟他拼命。荀尚不但不能真像幕僚一样使唤他们,还须护卫周全,故而不会真的让他们去领兵征战。大战当前,最稳妥的就是寻一个无灾无患之处,将他们好好供着,两不打扰,皆大欢喜。

故而公子去进言和请战,只会让荀述想起这桩烦心事来,然后名正言顺地将三人留在遮胡关,一来可不伤京中的脸面,二来可眼不见心不烦,两全其美。

沈冲对此无异议,道:“既是将军之命,我等尽忠职守便是。”

而比我还高兴的是桓瓖。他早已腻烦了每日长途跋涉,反正已经有了功劳簿,乐得过几天悠哉日子。

他看着公子,毫无廉耻地鼓动道:“我以为这般安排尚欠周全。后方安危,实关乎生死。在我看来,凉州更为紧要,你二人不若随我巡视粮道,一路往武威去。”

公子气结。

*****

荀尚唯恐秃发磐跑得太快,占据遮胡关之后,未作许多休整,继续亲自领兵朝石燕城而去。

关城中陡然安静了许多。

公子在城头上望着大军留下的烟尘,眉间沉沉,不发一语。

“此地距石燕城不过三十里,前锋皆骑卒,今夜可至,明日一早,便可攻城。”沈冲道,“若顺利,将军三日可返,还朝近在眼前。”

公子应一声,心不在焉。

沈冲问:“你仍忧心秃发磐来夺遮胡关?”

公子道:“正是。”

沈冲道:“如此,我亦与将军同问,他如何来夺?”

公子喟叹一声,道:“我仍未想通。”

我见时机已至,咳一声,道:“不若让我来问上一卦,或可有解。”

二人皆讶然。

公子即刻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军国之事,怎么卜问来解。”

沈冲却看着我,笑笑,对公子说:“我以为,却是可以一试。”

公子狐疑地看他。

沈冲道:“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古来圣君贤臣皆不拒鬼神,可见还是有些用处。我听闻霓生颇有天资,元初既思索不透,卜问又何妨?”

一旁的桓瓖闻得此言,道:“我亦此想。”

沈冲对我道:“霓生,你且去卜来,若应验了,我自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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