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距这边80公里,而且全是沙漠,他是怎么来仓迪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走过来的?”青年说完,自己也不太信,“沙漠温度50多度,他一边脚筋断了,应该走不过来。”
仓迪寺。
半年的囚禁生涯,他已神志不清,却靠着近似本能的驱动,走了三天三夜,回来了最后分别的仓迪寺。
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已经不知岁月变迁,甚至已经不知战争结束了,却竟还如孤鬼一样在那白色的陵寺附近游荡,不肯离去。
问完话,那人被士兵带了出去。
突然,宋冉拿起桌上的瓷花瓶,猛地往墙上砸碎了,攥着布满尖刺的瓶颈冲出房间。
摩根瞥见她恨到淬血般的眼神,立刻追上去,可宋冉已冲上走廊,举着手中的碎瓷片狠狠朝那人脸上刺去。
“畜生!”
那青年脸上赫然几道血痕,皮肉翻翘,鲜血淋漓。还不够,她又是一道刺向他脖颈。事发突然,士兵们全无反应。那人脸上脖子上鲜血直涌,捂着被尖刺割断的颈动脉,冷漠的眼瞳里骤然浮现惊恐,血手抓住士兵:“救我!”
哈维双眼血红,冷眼旁观。
宋冉扬手,朝他另一边脖子刺去。
摩根冲上来,将宋冉抱起往外拖,宋冉将瓷瓶砸碎在青年额头,手抓脚踹,指甲撕抠着他的喉咙不放。
她疯了,她是疯了,这一刻她只想杀了他,千刀万剐都不解恨,杀一千遍都解不了她此刻千万分之一的痛。
她痛啊,她快痛死了。她痛得恨不能下一秒就死掉,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剜出来。
她痛得在摩根把她从那人身上揪扯开的一瞬,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
……
回到医院,是两个小时后。
摩根陪她走过走廊,低声道:“Ruan,对不起,我拦住了你。上天知道,我比你更想杀了他。但我们不能。”
宋冉经过一番发泄,已平静下去,说:“我知道。谢谢你。”
“你放心,经过审判后,他们最终也难逃一死。”
宋冉点了点头。
推开门走进病房。
幸好,李瓒还在沉睡。
下午五点多,外头太阳还很大,但窗帘拉得严实。室内光线朦胧,透着一抹橘黄的暖色。
宋冉轻轻走到床边。半年多了,她很久没见过他的睡颜了。他闭阖着眼,眉心紧紧拧着,在睡梦中也很痛苦虚弱。
她爬上床,钻进薄被中搂住他,缓缓闭上眼睛。她也很累了。
迷迷糊糊睡到不知多久,李瓒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弹跳一下,就要跃起。宋冉条件反射地收紧手臂,搂住了他。
“阿瓒,是我。”
他静了一下,胸膛起伏,剧烈喘气,在黑夜中盯着她。
已是夜里了,天光昏暗,他的眼睛明亮而清黑。
他还是他啊。
那样干净而纯粹的眼神,瞳孔里只映着她一个人。
“是我啊,”宋冉冲他微笑,“阿瓒,我是冉冉。”
他伸手,三根手指轻轻触了触她的脸庞,他说:“你来了?”
“我来接你了。”宋冉说着,身体贴紧他,“阿瓒,我们明天就回家了,好不好?”
李瓒低下头去,蹭了蹭她的脸颊,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好。回家。”
第65章 chapter 65
八月的梁城, 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阳光铺天盖地, 亮灿灿的晃人眼。
宋冉将车停在干部家属院筒子楼前的空地上, 一下车,热浪扑面而来,她出了层薄汗,从后备箱里拎出几大包购物袋,上了二楼。
开门进去,家里安安静静的,阳台上窗帘拉了一半。客厅里一半明媚, 一半阴凉。
宋冉换了拖鞋,轻手轻脚进去,主卧的房门掩阖着。过去三个小时了,里边仍没有动静。
她将果蔬鱼肉放进冰箱, 油盐酱醋放进厨房。过期的打包收走, 扔去楼下垃圾桶。
再回来时, 军医从卧室里出来。宋冉迎上去,透过阖上的门缝瞥了一眼,李瓒躺在床上, 阖着眼睛。
军医对她做了个手势,两人去了客房。
宋冉轻轻关上客房的门, 回头:“林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很不乐观。”一直负责李瓒心理问题的军医叹了口气, 说, “我建议送他去精神病院。”
宋冉心头一凉, 呆了一会儿,无措地拿遥控器开了空调,又握着遥控器站了会儿,才问:“这么严重吗?”
“很严重。我接触过无数例患有PTSD的军人,他是最严重的一类。将来,他要么会杀人,要么会自杀。”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杀人的极少,大部分都是自杀了。”
空调的风呼呼吹着,宋冉裸露的手臂上汗毛竖起:“可……我把他从东国带回来,他一路上都很乖,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