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疏于休整,马车坐起来颠簸不平,并不比骑马舒服,姬央一路吐了好几次,平日就悄无声息地蜷曲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沈度去看了她好几次,她都恹恹无神。
就在沈度离开洛阳后不久,便得到了北凉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石遵领兵从嘉峪关入关,想要收复凉州故地。
原来当初石遵竖旗谋反,沈度借道攻破凉州城,石遵被迫北逃,出了嘉峪关,但依旧占据敦煌、酒泉二郡,称为北凉。
而嘉峪关以南的张掖、武威等郡则依旧为魏朝凉州。沈度兵胜后,并没像攻打平州一样留下军队驻守,很果断地就掳掠金银、人口之后便领军东归,由得和凉州比邻的秦州、雍州蚕食凉州土地和人口。
冀州和凉州隔得太远,沈度如果要强占凉州,一来需要对上雍州、秦州,二来凉州对冀州而言乃是飞地,粮秣等运输都成问题,即使占下来,也守不住,所以他放弃得很果断。
且因为如此,沈度在魏帝眼里反而成了忠臣,好似乃是一把所向披靡的枪,指哪儿打哪儿,还丝毫不恋栈权势。
此次石遵卷旗重来打的是清君侧、诛妖后的旗帜,欲借孝武太子一事而生事,他远在千里之外,倒是能窥宫闱之情,直指苏后毒杀孝武太子。
至此北地乱像渐生,沈度回望了一下洛阳的方向,下令兼程回信阳。
沈度迎回姬央的消息早已派人送回了信阳,所以在他们到达之前,北苑已经重新收拾了出来,一应摆设也如姬央没离开之前那般归了原位。
姬央因为身体不适,并没有前去泰和院见戚母,而是直接就回了北苑休息。
至于泰和院内,等着沈度的可不是什么欢喜的脸色。戚母和薛夫人都阴沉着一张脸,丁夫人和江夫人也在,不过她们到底是婶娘,隔了一层,也不好给沈度摆脸色。
戚母待沈度坐下来喝了口水之后,就忍不住怒容满面地道:“那苏姜真是小人,如此出尔反尔,也不怕天下人笑她。石遵此次打着诛妖后的旗帜,我倒要看看苏姜还能得意几时。”
别看戚母的话一句没指向沈度,但沈度心里却是门清,他祖母这是等着他主动交代呢。
一路上沈度也想过很多借口去解释他再度迎回姬央的原因,不过似乎都不尽人意,所以说人最怕的就是冲动行事。
“我在洛阳时,陛下异想天开地要将惠宁公主下嫁,只可惜当时未曾和祝家或者谢家议定……”
沈度话还没说完,脾气火爆的二夫人江氏就忍不住道:“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女儿送都送不掉了么,非要指着你娶。”
三夫人丁氏见气氛太过严肃,怕说得重了惹得沈度反感,开口道:“怪只怪六郎一表人才,江南、江北谁能出其左右?”
这是玩笑话,但在场众人却没人能笑得出来,丁氏也不好再开口。
实际上沈度刚才的话并没能解释为何迎回姬央,薛夫人不满地朝沈度看去,“若璞。”
沈度道:“天子和苏后都不会放心让我娶其他世家的女儿的,如此也好,安乐将来自有用处。祖母和母亲不必记挂在心上。”
沈度深谙有时候不解释反而更让人深信的道理。以他过往的为人来看,谁也不会相信他只是冲动之下才迎回姬央的。
“可是娴月的妹妹前些日子已经到咱们府上了。”薛夫人道。
祝娴月的堂妹祝家的九娘祝娴容正是薛夫人看上的儿媳妇,当初沈度点头后,她就去了信邀请祝娴容到信阳小住。
其实两家心知肚明这就是要彼此相看的意思。好在祝娴容是祝娴月嫡亲的堂妹,来信阳小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即使将来亲事不成,也没什么尴尬。
不过祝家女儿矜贵,能让祝娴容当真住到信阳来,应是十分诚心想结这门亲事,哪知道沈度却将安乐公主给接了回来,这下可就难办了,伤了亲戚情分不说,就怕两家从此生分,于沈家将来逐鹿中原不利。
沈度也是没想到自己阿母如此心急,“她是五嫂的妹妹,来家里小住也是常事。”
沈度这话的意思就是,两家往来不要再打着相看的主意,只当是亲戚间走动便了。
薛夫人瞪向沈度的眼睛可没松,她是真心喜爱祝娴容那小姑娘,论模样、性情均是上上之选,只是可惜了。
沈度娶妻本就不是为了儿女之情,不过是娶个女人管家而已,如今他既然迎回了安乐,自然再不会将心神放在这上头,他还有其他许多事情要处理,对那位已经住进来的祝家九娘也并未放在心上,很快就起身别过了一众长辈,往知恬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