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依稀给了她一种错觉,好像,赵世禛最后这句话并非是对晏成书说的,而是——对着她。
阑珊后退一步。
她听见晏老说道:“殿下果然是胆识过人,只不过这些话,仅限于旧溪草堂中罢了。”
阑珊并没有再听下去。
她知道晏成书绝不会同意自己离开,更加不会同意自己跟着赵世禛。
毕竟,这种行径很像是“送羊入虎口”。
她离开了旧溪草堂,突然想起驴子没有取,忙又返回。
却正遇到赵世禛独自一人负手迤逦而出。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面上毫无诧异之色,就好像早就知道她等在这里一样。
赵世禛道:“随我来。”
尽量无视西窗愤怒的目光,阑珊一头钻入赵世禛的马车里。
呆坐了片刻,她手忙脚乱地先把包袱解开:“这是殿下的袍子,完璧归赵。”
赵世禛“嗤”地一声:“好个完璧归赵。”
阑珊愣了愣,略有些不自在,但她很快克服了这种感觉:“殿下,我有一件要紧大事!”
“哦?”
阑珊把那具无头尸体的事情说了,道:“我方才去看了眼,那个人、那个没有头的人,看衣着分明……是……”
“是东宫司议郎。”不等她说完,赵世禛已经给出答案。
阑珊目瞪口呆:“真的是他?”
赵世禛笑的怪异:“自然了。”
“可……”阑珊有些胆寒:“是殿下叫人做的吗?”
“我只让人除了他,没想要砍去头颅抛尸荒野。”
“那、那又是何人?”阑珊心颤。
“是想要留下警示给本王的人。”
“警示?”阑珊想不通,“是、是东宫的人发现殿下护着我,所以……”
“正好相反,并非东宫。”
阑珊彻底懵了。
“你该高兴才是,”赵世禛似笑非笑的,“之前本王还担心有人不长眼的会伤到你,可从此之后,你已经无碍。”
“殿下,我、我不明白?”
赵世禛淡声道:“杨时毅的人到了。”
阑珊窒息:“是他的人?”
内阁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觑。
赵世禛在此地盘桓了这样久,内阁自然早收到风声,绝不会按兵不动。
他们知道东宫司议郎是为除掉舒阑珊而来,却不明白为何赵世禛竟会杀了他。
但是私杀东宫记名官员,却是大罪。是以他们找到尸体,取头曝尸,是想传信给赵世禛,以此要挟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夜本王跟你说过的话,想好了吗?”赵世禛抬眸。
阑珊咬住唇:“请殿下见谅,小人、实在不能从命。”
赵世禛端详着她,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的消失。
“既然你已经选择,又加晏老做主,本王自然不会为难。”
赵世禛瞥过那袭松花色缂丝袍子,旋即垂下眼皮,长睫遮住了眸子里的慑人冷意:“但你记着,仅此一次。往后……你可千万别再自己送到我手上。”
然后他就叫了停车。
阑珊昏头昏脑地下了马车,还在发愣的时候,车上又扔下一样东西。
是那块包袱皮,以及荣王殿下那袭珍贵非常的缂丝袍子。
西窗看见这幕,幸灾乐祸的,笑道:“活该!哼,什么脏手碰过的东西,我们主子才不要了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行而去。
阑珊立在官道上,明明是解脱,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点难以形容的酸软。
终于她俯身把地上的袍子捡起来,又用包袱小心包好。
“真是败家子,”阑珊叹了口气,重新把包袱背起来,“你不要拉倒,我要!肯定能卖不少钱呢。”
荣王殿下的马车经过镇中的时候,街心处有几个孩童在一块玩耍。
像是起了口角,小孩子们大打出手,竟齐心协力地把其中一个狠狠推在地上,孩童们指着那被欺负的孩子大说大笑,充满了天真的恶意。
赵世禛隔着窗户看见,忽然喝命停车。
看到王爷的车驾,孩童们吓得一哄而散。
只有地上的小孩子一时还爬不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身着锦袍容貌烨然如神人的荣王殿下走到那孩子的身旁。
“你是言哥儿?”赵世禛俯身探臂。
被打的小孩子正是言哥儿,他本满面警惕,听赵世禛唤出自己名字后才也伸出了小手。
赵世禛握着他脏脏的小手将他拉起来,看到言哥儿的脸上有两处青肿:“疼吗?”
虽然受了伤,眼睛也湿润微红,言哥儿却仍是倔强地摇头。
这孩子是瓜子脸,眼睛大大的,眉清目秀。
如西窗所说,一点儿也不像是舒阑珊,眉目中有几分似是阿沅,除此之外……还有些许难以言说的眼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