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为功嗤地一笑,又忙忍住:“那可怎么办,驸马本就看咱们不顺眼,会不会为难你?”
阑珊道:“我怕他吗?何况现在是非常时候,他大概没办法分神对付我。”
江为功这才放心,又道:“我向来也没得闲问你,私底下都说荣王殿下受了重伤无法起身,到底是怎么样呢?”
阑珊心头一动:“底下是这么说的?”
江为功道:“可不是吗?他们传的沸沸扬扬的,因为你过去驿馆,还纷纷向我打听呢。”
说到这里江为功脸色有些忐忑,阑珊夜晚去驿馆,这情形属实有些不尴不尬的,但是江为功跟她亲近,也相信阑珊不是那种用不堪手段媚上的人,所以宁肯不去想,就算别人问,他也一概义正词严地说阑珊不过是因正事交接,若别人有什么质疑之色,他就要瞪着眼睛掳袖子,一时间大家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阑珊道:“起先殿下的确病的不轻,不过今儿已经好多了,听说外头有些异动,已经出去巡查了。”
江为功道:“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殿下真的像是温郎中说的,难道要掩盖方家的不轨之事,把责任推到咱们工部身上吗?”
阑珊道:“殿下没跟我提起这个,但我想他不至于是这么目光短浅的人,毕竟如今三部应该齐心一体才是,等温郎中跟他碰了面,应该就会了然了。”
江为功也连连点头:“说的是,我就觉着荣王殿下那样的人物,当然不会做这种龌龊的事。”
才说到这里,里头老杜退了出来,见状道:“舒丞,你进去吧。”
阑珊一怔,继而道:“是。”
江为功眨巴着眼睛:“怎么叫小舒进去?叫他进去干什么?”
老杜拉住他:“别多嘴,赶紧回去吧。”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下台阶去了,江为功且走且还回头张望。
夜风很冷,阑珊在门口站了这半天,冻得鼻子都红了。
她进了厅内,向着温益卿行礼,那一声:“参见郎中大人……”还没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忙掏出帕子来擦拭,又担心温益卿会觉着自己是故意无礼。
只听温益卿淡淡地说道:“舒丞的身子还是这般弱不禁风啊。”
还好,听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讥讽。阑珊把帕子收起来:“卑职多谢温大人体恤。”
温益卿道:“方才我跟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是。”
“你有什么看法?”
阑珊诧异,抬头看了看他:“我的职位卑微,并无什么看法。”
温益卿冷笑:“问你你就说,你整天跟着荣王殿下,总该知道些他那里的动向,难道他丝毫也没跟你透露过?”
阑珊又觉着刺耳,什么叫整天,她统共才去驿馆两天,说的倒像是跟了赵世禛半辈子。
不过若说她一无所知,倒也是违心的话。
阑珊沉默的时候,温益卿道:“你既然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就该明白,此事不仅仅是一两个人的事,是整个工部,虽然说杨大人跟司礼监早有约定在先,但是荣王殿下显然有心袒护海擎方家,当然是为了东宫体面着想,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荣王殿下为何会担着干系也要保方家,而张公公也为何跟荣王殿下达成了默许。”
阑珊摇头。
温益卿道:“海擎方家深受皇恩,这一代虽有些没落,但祖上很是显赫,他们在海擎自然是举重若轻的,有一块地,是先皇帝特赐给他们的,当初皇上起意要修小运河,却因为地在他们手里,皇帝碍于先世宗的的颜面,便搁置了运河计划。如今……”
温益卿瞥向阑珊,却见她正凝神细听,他笑了笑:“不愧是荣王殿下,一趟海擎之行,竟然说服了方家,方家竟然肯把那块地拱手献给朝廷,要知道那块地上还有他们的祖坟呢!”
阑珊听得不由心跳,原来赵世禛去了一趟海擎,竟促成了这样一件大事!她记得多年前皇帝想修运河,可是运河必须经过海擎方家的祖坟之地,虽然皇廷对于方家多有暗示,但是方家却并没有因此松口,毕竟那是先皇赐的,皇帝也只得作罢。
如今赵世禛竟能说服方家用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壮士扼腕,也的确唯有这样,才能弥补方家私用海船佳木的大逆之罪。
温益卿道:“这样的功劳,自然就可以把先前‘误’用了海船良木的过错给压过去了。所以张公公才也肯卖他们这个面子,因为张恒知道,能修运河,皇上一定会高兴的。但方家的错揭过去了,谁来承担海船一案的罪过,就凭那几个子虚乌有的贼匪?大头当然还在工部。”
的确是这个道理。皇帝的性子就是这样,一旦有人满足了他的心愿,那原本那份不悦之意自然就倾泻到另一方,完全不管那方是否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