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侧坐在床边上,红唇微微嘟起,明显是不愿意呢,不愿意却碍于他的伤势无法明言拒绝,怎么看都有点可怜,安安静静的,比掉眼泪还让人心虚。展怀春禁不住放柔了声音:“行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我没生施主的气……”阿榆头垂地更低,她只是怕他。
还是没有答应他。
展 怀春坐了起来,看她宁静脸庞,想不出该说什么,刚刚那句道歉是一时冲动才说出来的,再说一次他可说不出口。他头疼地移开视线,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掠过 柜子上的油纸包,灵机一动。扯扯她衣袖,等她不情不愿看过来,展怀春凝视她眼睛道:“只要你继续过来伺候我,明天我下山给你买豌豆黄去,还有那个紫薯蜜枣 糕,我都给你买,怎么样?”
目光里有他自己都没有看见过的温柔宠溺。
他本就生的仙人一般,现在又露出这样罕见的温柔模样,阿榆转过来时就看愣了,痴痴地盯着他映着碎碎灯光的眼睛。她好像看见他嘴唇动了,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直到他说完最后三个字,神智才慢慢地回来了。
回来了,阿榆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急着辩解道:“不用,我不吃!”说的好像她是为了那些吃的才生气不想伺候他似的!
不想吃为何脸红?
展 怀春笑着看她:“别跟我客气,我有的是钱,买两包糕点不算什么。只要能让你消气,只要你愿意回来伺候我,你想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上次,上次是我送你你不 要,我一生气就扔了,不是故意不给你留的。”他没有弟弟妹妹,但他看过肖仁如何哄妹妹,多少有了点心得,小尼姑太单纯,恐怕肖仁妹妹心眼都比她多。
提起这个阿榆就委屈,忍着泪道:“是你先逼我吃,吃……”不说还好,一说眼泪就出来了,吧嗒吧嗒滴到她膝盖上,渗入灰色尼姑袍,化成一团深色的印迹。
“好了好了,都说是我不对了,以后再也不逼你吃了,这下可以原谅我了吧?”深更半夜惹个小尼姑落泪,展怀春十分不自在,想摸帕子没摸着,想也不想下地去外袍里摸,回来递给她。
阿榆不好意思了,背对他擦泪。
展怀春挨着她坐下,歪头逗她:“那我明天买豌豆黄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就不买了。”
阿榆张张嘴,难住了。现在说要,就等于默认自己是为了吃的才跟他生气的,说不要,又有点像因为他不诚心买她赌气才不肯伺候他。
犹豫了会儿,阿榆低声道:“施主不用买了,只要施主答应不再欺负我,我就回来伺候你。”
“好,那明天你要端早饭给我吃。”展怀春怕她反悔,先提要求。
阿榆点点头。
终于哄好了,展怀春松了口气。
情绪会感染,他这样,阿榆也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回想这两天的事,他们吵了一架,最无辜的就是那只小雀鸟了。心中有愧,阿榆站了起来,告辞道:“那施主早点休息,我走了。”
“不许走!”展怀春知道她要继续跪着念经去,急忙扯住她手。阿榆吃惊回头看他,展怀春突然不好意思了,倏地松开她抬腿上榻,背对她躺下道:“我,我背上伤口随时可能发作,你要留下来照顾我,就在我床边坐着,哪都不许去。”跪着,跪出病来没法伺候他怎么办?
阿榆疑惑地看他,这种伤还会发作?又不是头疼脑热没法下地那种。想拒绝,转瞬又想到这人本来就娇生惯养难伺候,便应了下来。客房里也都备有蒲团,阿榆找了出来铺在榻前,关门吹灯后,轻轻跪了下去,无声念经。
展怀春算是心悦诚服了。
想做回好人怎么就那么难?
他默默地躺着,准备等小尼姑坚持不下去时将人抱到榻上,这里榻很宽,两人睡绰绰有余。两人有过同床共枕的经历,多一次不算什么,反正她不懂,他自己问心无愧,日后分别时嘱咐她别对人提起就是。
不知过了多久,展怀春试着唤道:“阿榆?”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前几天都直接你啊你的叫,开口之前他还犹豫了片刻,最后记起她在他面前都是自称阿榆,便跟着叫道。说实话,想到她那三个明字辈的师姐们,展怀春也不想喊她法号。
“施主哪里不舒服吗?”阿榆马上应道。
“没有,我睡了。”展怀春闷闷道,听声音小尼姑一点都没困呢。
大约半个时辰后。
“阿榆?”
“怎么了?”
“没事……”
如此连续喊了三四次,展怀春没有耐性了,准备自己睡不管她,结果赌气翻身时忘了背上有伤,疼得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这回不用他喊阿榆也知道出事了,迅速起身看他:“施主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