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星空玻璃球吊坠的锁骨链。
男人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长臂微伸,那条锁骨链被他随意勾在食指指尖。
流泻下来的灯光将轻轻荡着的坠子映射出闪烁的微光。
“你的?”低沉的男音带着淡淡的询问的意味,再没有其他情绪。
季思谙怔了一秒,飞快地抬头,再次看向他。视线聚焦在那条挂在男人指尖微微晃动的锁骨链上。
她心里的担忧终于一扫而空,欣喜涌至。
但欣喜之余,她忍不住又看了眼男人,被他高高在上的陌生姿态狠揪了一把心脏。
季思谙心里百感交集,暗暗吸了一口气,哑了好一会儿。
男人没有催促,始终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深不可测,透着淡漠。
季思谙回神后,终于站起身来。她的视线落回男人修若梅骨的指节上,点头接过那条锁骨链:“是我的……谢谢。”
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男人冷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越过她,径直朝包房的方向回去,没有丝毫停留。
两人擦肩而过时,季思谙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像被吹满的气球,濒临爆破。
她以为,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却在回神那一刻,迟钝地意识到,霍煜似乎真的只是单纯而凑巧地捡到了她的锁骨链。
约莫刚才过来时,看见她蹲在地上找东西,所以才上前来问。
确定是她丢的,把东西还了,便走了。
他似乎真的不记得她了。
冷淡的目光,淡漠的神色,没有丝毫停顿的脚步。
所有的迹象都在向季思谙证明,现在的她对于霍煜而言,无外乎一个刚照过面的陌生人。
心里到底还是升起一些针扎似的痛意。
但季思谙亦是庆幸的,庆幸霍煜忘记了她。否则以九年前的不欢而散,他们再见面,关系只怕连陌生人都不如。
许久,季思谙将刚找回的锁骨链握于掌心,抵在胸口,艰难地深呼吸。
走廊里冷白的灯光如月华,将她单薄的身影衬得孤寂。
季思谙捏紧了玲珑小巧的星空玻璃球,想到男人刚才冷冰冰的神情,一时竟难以将他和记忆里那个满腔热忱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他真的是霍煜吗?
记忆中的霍煜,望向她时,薄唇总勾着荡漾的弧度,眼神炙热,是个肆意无拘的少年。
第5章 ○
季思谙曾是个孤儿,尚在襁褓就被至亲丢弃,是春雨福利院第一任院长把她捡回了福利院。
所以她也算得上是春雨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高二那年暑假,镇上来了一些外地人,听说是要在镇上常驻,录制什么节目。
当时徐家的大儿子被选中参加节目录制,要去津海市体验有钱人的生活。福利院里许多孩子都很羡慕。
季思谙是个例外,每次听见别人用艳羡的口吻谈论这事,她都置若罔闻,只潜心做自己的事情。
她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引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季苏十分好奇。
“谙谙,你真的一点也不羡慕徐泽桉吗,他可是去津海市当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诶!”
“你说他怎么这么好运,明明论命苦,我们院里哪个不比他更苦?”
“他至少有家,有家人,不是吗?”
季思谙正在清理那大半桶螃蟹,这些都是她在河边忙活大半个下午的成果。
回到福利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它们,晚上好做螃蟹宴。
季苏是来帮忙的,一边拿着小刷子刷螃蟹,一边和季思谙聊起《交换人生》节目组来镇上录制节目的事情。
言语间有羡慕,也充满好奇。
“我听说津海市那个少爷今天到镇上,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可惜了,我今晚就要离开春雨镇,不然还能亲眼看看大城市来的大少爷。”
季苏说着说着,语气低沉下去,刷螃蟹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后来更是将脸埋在膝盖上悄声哭。
季思谙听见了她压抑地抽泣声,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她看去。
一时间,她有些无措,“怎么突然哭了?”
刚才不还兴致冲冲说着话。
季苏抬起脑袋,粗粗在衣袖上擦了泪,摇头:“没怎么,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和阿礼。”
季思谙神情怔住,一时无言。
她知道晚饭过后,季苏的亲生父母就要来接她回家了。
季苏继续道:“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要突然冒出来找我呢,就让我留在春雨镇留在福利院啊,反正当初也是他们自己不要我的。”
“说实话,我对他们的感情还不如你和阿礼,过去17年里,你们才是我的亲人。”
季思谙仍旧沉默。
她大概明白季苏的意思,也能感受到她的不舍。
但她也知道,等到季苏回到那个家,和她的亲生父母,她真正的亲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如今的春雨福利院,哪里有家的温馨?不过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收容所罢了。
“谙谙,我好想季爹啊,好想和你继续睡在一个被窝里,做最好的姐妹。我也好想继续在中元节祭祀典礼上跳祭祀舞,好想和你还有阿礼一起去工厂那边‘寻宝’,好想和你们一起放花灯……”
“谙谙,我会很想很想你们的,不会忘记你们的。呜呜……”
季苏哭着朝季思谙扑来,一手抓着螃蟹一手拿着小刷子,用胳膊夹住了她的脖颈,抱得紧紧的,哭得也越来越凶。
季思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只任由她抱着自己哭,来来回回就一句:“别哭了,眼睛哭肿了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