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475)
那个在地上不断扭曲爬行的肉团,一点点向他爬过来。
它仍旧怨毒地盯着他看,好像还在笑。
穆云的父母,又是怎么制住穆云的?
姜遗光的视线,看向了院子正中,嵌在石碑上的戒尺。
会是那个东西吗?
那把戒尺……穆云的父母把它当做了穆家的传家宝。
不论怎样,都可以试试。
姜遗光再度向院里跑去。
院里回廊再度变得很长、很长。那个肉团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姜遗光已经很虚弱了,两条腿几乎要跑不动,可他不能停下,一旦停止,那个已经把两只手都伸出的东西一定会爬过来,抓住他。
他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喘气,眼前的石碑,看着离他不过几尺远,可就是这点距离,成了难以抵达的天堑。
反而是那团东西,离他更近。
近到,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他。
在那个东西触碰上他的一瞬间,姜遗光重重一踢,竟真的将那个东西踢远了几步,但他也被抓着脚踝,绊倒在地。
不过,他倒下后,竟然离那块石碑更近了些。
姜遗光连爬都来不及爬起身,顺势就着这姿势滚落出去,背脊处脱了皮的地方碾过地面,生疼。
但他也触碰到了石碑的边缘。
石碑底渗出血来,碰上去像是碰着了一块冰,阴冷无比。同时,他的小腿,也被某个冰冷的东西死死抓住。
在即将被拖走的前一瞬,他伸出手去,用力将那根戒尺抽出,狠狠往身后抽去。
一下击在那个东西脸上。
他清楚地看见,抓着他脚踝不放的那块肉团,脸上怨毒扭曲的神色分明多了几分惧怕。
穆云杀了自己的父母。
这个肉团也会杀了他。
戒尺真的能够克制住它么?
姜遗光一步一步向那个肉团走去,那个东西在地面拖行,一步步后退。
现在,猎人和猎物对调了身份。
姜遗光举起了戒尺,眼看就要落下——
戒尺停在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上空。
第224章
手里的戒尺落在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上空, 在即将落下去的那一刻,停住。
和那张脸只差不过一指距离。
那张脸依旧怨毒地瞪着他,看着戒尺时又面露恐惧。
姜遗光自然不是心慈手软。
他只是想起来——这是属于穆云的死劫,穆云恨着自己的父母。
他现在的身份是父, 不是子, 如果他真的用这根戒尺杀死“孩子”, 恐怕那时,他更会受到穆云的疯狂报复。
杀不得,放不得……
但现在戒尺在手, 它应当害不了自己。姜遗光的思绪重新落回那块石碑上。
他盯着地上扭曲爬行的人,一步步后退,来到了石碑边。
是了……他忽略了一些事情。
功德碑的背面,那些奇怪的字迹,会是谁刻上去的?
只有穆云。
如果穆云能够刻上背面的那些话, 如果他真心孝顺父母,认为建功德碑是一件好事,他为什么不把正面的碑文刻完?
所以,根本不是没刻完, 而是那些字都被穆云刨去了吧?
姜遗光凑近了看, 看不出什么来,伸手去摸, 才能感觉到后面本该刻上字的空白处比前面刻字处略低一些。
那些字都被刨干净了。
果然是这样。
他立刻蹲坐在石碑前,手里戒尺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坚硬无比, 抄起戒尺就开始磨平那些字。
正面碑文字不多, 却也有近六行。而随着姜遗光拼命磨去第一个字的那一刻——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只是短短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而已, 就好似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姜遗光手都有些拿不稳戒尺,可他还在用力磨,他磨去末尾两三个字后,才发觉自己又想歪了些——照这么磨下去,恐怕几个时辰也做不完。
戒尺立刻往上移,来到了那两个名字前,用力划下。
只要把这两个名字划掉,这块碑就废了。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他划去其他字还算轻松,可这两个名字不论哪一个,都坚硬无比,戒尺刮过去发出尖锐的擦响,却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姜遗光心里反而更放心几分。
看来,果然和他们有关。
他手上更加用力,甚至嫌戒尺只有一端,只能刮一边,另一只手拿出刚才划破“孩子”的匕首,两手同时用力去刮那两个名字。
天黑得更厉害,好似转眼间白天就变成了黑夜,夜空无星也无月,黑漆漆一片,姜遗光只能勉强看清楚那两个名字,拼命地用力刮着。
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那个长着自己脸的东西也不再动弹,似乎在忌惮什么,隔着数尺远,露出苍白的脸和上半身,下半身仍旧包裹在血红皮囊里,像长了一条血红的长尾。
可在他身后,大门砰砰作响。而后,一股突如其来的极度冰寒腐臭的阴风狂烈地吹过,吹得他浑身一僵。
他明明在完成穆云的心愿,为什么?
电光石火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间宅子里,如果只有穆云,他不会留下这么多关于他父母的事物。
如果只有穆云,他应该早就能把石碑上的字抹去才是。
他的父母,也在这间宅子里!
好似为了应和他的想法,那两张画卷随风卷入,画卷上面容模糊的两道人影当中劈开一道长及数尺的血痕,滴滴答答往下落血,往姜遗光的方向飘来。
姜遗光闪身躲开,其中一幅画便顺势贴在了石碑上,另一幅画不依不饶被风卷着向他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