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人格扮演守则(832)
“你现在说谎又不需要咽花了。”她转过身倒着走,带着笑,继续明知故问,“还这么谨慎啊?”
她本以为应观辞会说什么“我不会对您说谎”之类的话,但让释千没想到的是,应观辞在和她沉默地对视两秒后,却是蓦地偏过头失笑。
那笑并不似释千之前见过的、被逼到极致的苦笑或者自嘲式的笑,反而带着明显的轻松意味,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表达正向情绪的“笑”,也是释千第一次从应观辞脸上见到这种表情。
释千:“?”
只失笑一瞬,应观辞又偏回头看向她,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收敛干净,嘴里已说出一句:“对不起。”
因为带着点笑意,显得道歉的态度多少有点不端正,但却不会惹人不适。
释千略一偏头。
应观辞微不可察地舒出一口气,做出一个完全诚实而毫无遮拦的回答:“因为我以前尝试剜过。”
他没有回避自己的目光,平静地剖白:“我不后悔、也不会质疑当时做出的决定,就算我能回到过去,我也劝不动‘他’,因为那是我在当下认知中会做出的必然选择。”
不为过去所困,也不指责过去的自己。不是因为“无意义”,而是因为一切皆必然。
这是一句有些出乎释千意外的话。
她一直以为应观辞做出的选择是彻底压制、甚至舍弃自我,但现在来看,那似乎并不是舍弃,而是某种涵盖时间概念的、对自我的全域接纳。
不论过去、当下与未来的自己做出什么选择或改变,都是必然,也自然都属于他本身。
鲜少有人能同过去的自己共情,比如很多过尽千帆的人总会说“回头看看,那些困扰我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升华了当下的自己,却把过去的痛苦放在了尴尬的地位。
但应观辞的这句话,却给释千另一种感觉。就像是他能够共情并接纳曾经那个因为算不出百以内加减法而嚎哭的自己,而不以“当时的我很好笑,居然会觉得算不出百以内加减法天就塌了”这样的态度去看待曾经的自己,也不否认曾经那个自
己的存在。
现在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前后不一致”而感到尴尬,反而很是坦荡。
“时间”的不可逆性似乎在他的身上有所模糊。
释千看着他,步频不变地向后退了两步,眼睛蓦地弯起,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来:“那你专揍奚航的脸也是当下的必然选择?”
应观辞:“……”
释千笑了笑,刚准备转身正常前行,风向蓦地发生一瞬改变,她隐约闻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底色是血腥味,但却和寻常人类的血腥味有所区别。
是杂糅的、跳跃的,自带的痛感传来生命与疼痛,在空气中一荡而过,吊诡而奇异。
“您……”应观辞似乎想说什么,然而释千脚步却倏地一顿。
一息之间二人间的距离便被拉近,随后在应观辞还在思考如何回答问题、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释千果断出手,手指探入他的衣襟,骤然使力向一侧扯开。
应观辞几乎毫无防备,反应过来想要闪避时,他的风衣外套已被扯落一半。
用于遮盖的外套被扯开,应观辞下意识用手去遮掩,但不过是杯水车薪,释千的目光已落在他贯穿胸腹部处的伤口上。
说是“伤口”,不如说是一个异种扭曲交缠的人体裂缝,那裂缝从他的右胸斜向下、贯穿至左下腹,一眼看去是被扭曲着压缩在胸腔、腹腔内的各类异种,完全看不到属于人类的血肉。
释千只能勉强从从异种交织的缝隙间看到疑似属于人类的内脏,其上如毛细血管般攀附着[附骨之花]的纹路,才勉强能在胸腹腔中占有一席之地。
她先前在应观辞情绪失控时有看到过一点,但当时她看到的地方同[附骨之花]相接,再加上没有破损,只能看到他的肌肤上布满不属于人类的异种特征。这算正常,因为他和异种高强度共生,难免会拥有一些异种的特征。
如今,透过他胸腹部被剖裂的创口,释千才鲜明地意识到他这具躯体已经完全非人化了,这种“非人化”甚至呈现出不可逆的损毁程度。
应观辞悬停在创口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似有一种赤裸而见的耻感。
但释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松开他的外套,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地问了句:“看起来没有痊愈的迹象啊,我感觉它们很躁动,需要我帮你吗?”
“……”
应观辞没有伸手去拉外套,而是任由它自然垂落、露出他不堪的半边躯体。
“防护用的束缚衣破了。”他说,“少了一层压制,所以有点可控范围内的躁动,再加上奚航攻击时带了点特殊异能,所以愈合效率的确慢了些,但没什么大问题,估计半小时内就能愈合。”
防护用的束缚衣?
释千的目光落在他最内层的那件高领黑色紧身衣上,了悟。
怪不得他穿得左三层右三层的,她乍一看还有些疑惑呢,毕竟如果只是单纯想要遮身体,穿个长袖长裤就够了,没必要叠穿那么多。
现在看来,每层衣服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过载了吧?”释千说,继续向前走。
“稍微……有一点。”应观辞稍停了一秒才起步,稍和她的距离拉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