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人格扮演守则(779)
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字太过强硬,也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他迅速收了尾音噤声,然后那失去血色的面上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可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却是颤抖的,语气也隐约带着些哀求的意味。
“不要……会死的,我会死的。”他说,“这个、留下吧。”
最后那五个字甚至脱离了“颤抖”的范围,简直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是压抑的干涩。
“……”
应观辞的反应的确出乎释千的意料,而这大幅的动作也引来不远处猎异队的关注,释千偏头看了一眼,猎异队成员的视线便陆陆续续收了回去。
释千收回悬空的手,看着应观辞褪去血色的面庞,配合上他说的话,简直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这么怕死啊?
应观辞的确在不久前才说过他不想死,但是“不想死”和“害怕死”却是两种不同的心态。
她猜测应观辞口中的“会死”应该就是和他体内的异种相关,但从他体内的异种浓度来看,这不像是怕死的人会做出的事。
因为谨慎的人在往刻度不明的杯子里注水时绝对不会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不过这的确也不好说,比方说,年轻时候烟酒都来的断胳膊断腿机车党,长大后也难保不会保温杯里泡枸杞并且屡上保健品的当。
可能正是因为先前往身体里塞太多异种,所以现在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会越过临界值吧。
“行。”释千本来也只是打算商议,这下很明显是无需询问了,“没事,想留着就算了。”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释千想了两秒,觉得甚至可以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那是一种带有些许祈求意味的眼神,但“可怜”的感觉却并非来源于祈求,而是在乞求之下弥散开来的茫然、无措与慌乱。
全然不似应观辞。
释千:“……”
明明她是打算帮他彻底解除束缚、迎接新生的,结果看起来反倒像她想抢他东西。
当年他不是也挺不乐意的吗?
应观辞的呼吸逐渐平复,随后他搭在脖颈上的手慢慢落下,视线也跟随着掌心垂落;那可怜的神色渐渐消失,残留的只剩茫然。
他接受了事实,但释千仍然没感觉到他的正面情绪。
想了想,觉得应该应观辞是太过依赖[附骨之花]压制体内异种,导致失去后反而不安。她本来打算通过这个“礼物”结束话题的,但明明送了礼物,对方却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送礼人自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虽然这份礼物存有私心,但释千还是想为它正名。
“我看看。”释千直接伸手拿过应观辞的手,肌肤相接时才发现他的手比先前还要更冰几分,指节僵硬,活像刚从停尸房里推出来的尸体。
应观辞一言不发,但也完全没抗拒。
“如果不再继续添加新异种的话,就不会出问题,你不用太紧张。”释千解释说,想了想又抬眼看向他,“你知道习得性无助吗?”
应观辞依旧没说话,但是迟钝地点点头。
“就是这个道理,你体内的异种被[附骨之花]压制太久,已经完全习惯了,所以它们根本不会有越过这条线的意识。”释千用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画了一道线,盯着他的眼睛说,“所以,你是安全的。”
“……”
他眼中的茫然并没有被驱散。
释千继续说:“你或许比较依赖它,但它终究是外物,你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控制你体内的异种。等稳定了、彻底掌握方法了再摄入新的能力。可以吗?”
她直接抛出了问题,应观辞不能继续装哑了,但也只是一声闷闷的:“嗯。”
释千:“……”
算了就这样吧,应观辞不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就在她准备松开手时,应观辞终于开口,声音很小,但能听出哑意:“……习得性无助。”
这是她最开始提到的内容,那时候应观辞点头代表他知道,所以她没有做出解释。但就算应观辞没听懂这个词,以他的理解能力,从后面她说的话也能推测出来这个词汇的意思吧。
正当释千分析他说这个词的含义时,应观辞再次出声。
“把狗……”他的音量并没有提升,声音是强制压抑着的发颤,好似摇摇欲坠、下一秒便会坍塌似的,“放在装有电网和蜂鸣器的笼子里。”
释千微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有关习得性无助的那个实验。
“蜂鸣器响起后,接通电网。”应观辞本就轻的声音越来越小,距离气音仅一步之遥,“离不开牢笼的狗最开始会乱叫狂奔,想要找到出口,可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他垂着眼,似自说自话,释千几乎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随着实验次数的逐渐增加,狗就连跑都不会了,反而学会了在听到蜂鸣器后就趴在地上,哪怕笼门已经在电击之前就被打开。”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释千:“这就是狗在实验过程中学习到的无助,也就是习得性无助。”
释千忽然知道为什么应观辞之前一直不说话了。
因为他在压抑情绪,如果开口情绪就会找到出口奔涌而出,就像他现在这样,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低到几乎要被风吹散的声音只是在克制,免得在情绪的侵蚀下无法连贯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