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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青蝉坠落(100)

同一个瞬间,李轻鹞移开目光,骆怀铮转身就走。向思翎没再喊他,他也一路没有回头,走到路边,打车离开。

李轻鹞的目光落在车内的向思翎身上,刚往前走了两步,手臂被人抓住,陈浦已走到她前面去,弯腰对车内的向思翎说:“向小姐,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跟你了解,方便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向思翎已恢复了平时那副慵懒骄矜的模样,她的目光先落在陈浦脸上,又在李轻鹞身上打了个转,笑了,说:“行,警察同志有需求,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知道旁边就有个茶馆,你们看行吗?”

陈浦:“行。”

向思翎就把茶馆名字告诉他,又问:“几分钟的路,你们坐我的车一起过去吧?”

“不用,我们开了警车。”

向思翎升起车窗,示意司机先开过去。

陈浦转身走向警车,李轻鹞跟了上去。

陈浦系好安全带,看了眼身旁人,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坐得很直,双手交叠搭在腿上,眉梢眼角都写满戾气。完全不是五分钟前,那个任性伶俐的模样。

陈浦拉下手刹,整个人顿了几秒,才踩下油门。

他的背有些重地靠进椅子里,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支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霓虹,不断闪烁掠过。

他刚才是有些懵的。

不是没想过,李轻鹞会再见到骆怀铮,而且可能是在查案过程中。但之前她信誓旦旦,说早已没了干系,他就彻底信了,完全不介意,完全忘怀。

于是他把上一次,李轻鹞一见到骆怀铮,就六神无主、情绪低潮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也忘了她当时一改之前的热络,足足有一周时间,不跟他发消息不再缠他撩他,彻底把他这个可有可无的人,丢都脑后。直至他在办公室里找到了睡梦中哭泣的她。

他怎么就能完全忘了呢,原来这些日子,他是那么的得意忘形啊。

陈浦的眼还望着前方,做出一副专注开车的样子。支在车窗上那只手,手背抵着嘴,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不停地搓。

他自问这些年来,很少心慌过。上一次这么心慌,还是李谨诚失踪,那时他的心跳得像草上的蚂蚱,东一下西一下,连睡觉都会莫名心跳过速惊醒。

可现在,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又来了。他只是觉得慌,隐隐仿佛看到一个深渊,而他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还在山崖之上,还是已经在深渊之中。

他的拇指和食指,越搓越重。刚才李轻鹞和骆怀铮对视那一幕,就像是一副最忧伤最美丽的画,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画面深刻到不可思议。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和他在一起时,她无论开心,生气,难过,激动,情绪都是淡的,都是可控的。她是操纵情绪的高手,不仅牢牢控制住她自己,也主宰了他。

可每当她见到骆怀峥,就不一样了。她的情绪是那么裸露,直白,毫无掩饰,她忘了控制,也许无法控制。

这些日子,李轻鹞看他的眼神里,或许总藏着欢欣。就是那份隐隐的欢欣和依赖,令他心里暗暗生出希望和把握。

可今天这一幕,如同当头棒喝。

因为她看骆怀峥的眼神里,只有痛。

陈浦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块冻僵了冷透了的木头,手不能动,脸也不能转。他也不想说话,说不出话,只是机械地开着车。而这一切,身旁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显然再也不在意了。

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李轻鹞确实在想骆怀峥的事,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金碧辉煌的五星大酒店门口,容色倾城却令人厌恶的向思翎,坐在李轻鹞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豪车里,姿态矜贵娇媚。

而骆怀铮穿得像个真正的商人,明明气质还和当年一样清俊不俗,他的一只手,却握在向思翎的车门把手上。

李轻鹞看到的不是骆怀铮在上车。

她看到的是当年那个最纯洁干净的男神,那个真正高尚的人,一脚已踩在金钱和美色堆砌的名利场边缘,他准备弯腰,打算成为向思翎这种人的附庸。

她无法忍受那样的堕落和玷污。

哪怕今日的他,早与她无关。可她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

李轻鹞这个人,从来都是做了就做了,哪怕现在回想,明知不合适宜,明知冲动,她也不会后悔。

反正解气就好。

可是,真的解气了吗?

她想到刚才,自己和骆怀铮对视的那种感觉,很冷,带着某种涩涩的钝痛。被埋葬很久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刻重新攻击她。她一看骆怀铮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刚才伤到了他。她不该伤他的,他本就已经是最可怜的一个。

可是骆怀铮到底在干什么?

一次可以说是被迫,是巧合。可两次呢?主动穿得人模人样上那个人的车呢?

他……在想什么?

她已经不了解了,也从没想去了解过,不是吗?

她的神色变得越发的冷。

她知道自己只要一碰到和当年有关的人和事,尤其是骆怀铮和她哥,就情绪上头。没办法,就是过不去。她的心曾经因为他们裂开过,好不容易偷偷缝起来,直到现在,一碰还会痛。那就痛吧,她做错了什么,什么都没错。

这么一想,她就坦然了,定了定神,告诫自己,还在查案,冷冷心,适可而止。

于是她这才想起陈浦,一转头,见他脸色挺平静的样子,李轻鹞心中没来由一松,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问:“在想什么?半天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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