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鸦注意到,巨石表面已经用灰色石粉勾勒出轮廓,是一名高举法杖、昂首挺立的少女形象。
少女背后则是缠绕着的藤蔓,张牙舞爪,恍如魔兽,非常威风。
虽然还没正式开工,但大河每次看到这块石头都会忍不住激动,“真漂亮呀,不是吗?”
小河的反应则更直接:
她像现场的某些居民一样,从胸口掏出木雕吊坠,轻轻亲吻,低声祷告。
这些人虔诚的姿态跟信徒拜神没什么分别。
老实说,漂不漂亮的,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或许是居民们过分虔诚,又或是被巨石笼罩的本能,都让灰鸦油然生出一种确实如此的感觉。
她忍不住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一位热烈参与的居民脸上滑过,发现哪怕大汗淋漓,也没有一个人心生退意。
她们的双眼闪闪发亮,眼底深处闪耀着名为希望的情绪,这种澎湃的感情滋生出无穷的动力,让她们有勇气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困难。
灰鸦收回视线,缓缓吐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放到那块黑色巨石上,仿佛能看见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
是的,那位年轻的魔法师,领主小姐,俨然已经是一名相当合格,相当出色的领袖了。
“这种石头是最坚硬的品种之一,”灰鸦对大河说,“又这么大,要很久才能做好吧?”
哪怕粗粗雕刻出轮廓,对这群既不懂魔法,也不精通武技的普通人而言都是无比艰巨的任务,或许需要两年、三年,甚至更久。
“是的,”大河点点头,用力抿了抿嘴唇,像作出重大承诺那样说,“这是领主大人的第一座雕像,我们都想好好做。”
“她本人知道吗?”灰鸦问。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吧?
果然,大河笑着点头,“原本我们想趁领主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把石头悄悄弄回来的,但……”
那巨石的沉重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拖动的时候地面都会颤抖,瞎子都能“看见”了。
“她喜欢你们这么做吗?”
“呃,其实一开始好像不太赞成,不过也不算讨厌……”
云漠确实很想收集信仰之力,但目睹别人为自己竖立雕像什么的,对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而言,实在有点羞耻。
对此,玛雅姨妈的态度异常坚决果断。
她认为领主本应受到敬仰和崇拜,而塑像则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非常有助于帮领袖树立威望。
于是在大管家玛雅夫人的主张下,雕像选址很快落实。
甚至中间巨石卡住,上不去山坡时,玛雅夫人还果断驱使领主本人动用魔法搬运……
不得不说,搬运巨石时云漠的心情相当复杂,活像提前为自己撰写获奖感言的黑幕……
“夫人跟我们说,其实领主大人也挺高兴的……”大河嘿嘿笑出声,显然对未来很期待。
灰鸦走过许多地方,大到国家,小到部族,规模和人口接近的小城也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地方的人们像这里的一样从容。
她们建立雕像并非为了讨好,也不是完成什么讨厌的任务,而是主动向要这么做。
而这份从容完全建立在领主本人的实力和对她的信任之上:
居民们的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所以才有余力去做别的。
她们相信现在的领主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所以不怕,所以也敢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雕刻一尊不能吃也不能喝的石头雕像。
次日灰鸦去书房找云漠时,后者正在投喂一只灰色大鸟。
“咦,这种鸟多生活在海边峭壁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灰鸦诧异道。
“你还真是见多识广,”云漠啧了声,趁着大鸟低头啄食,屈起手指轻轻蹭了蹭它的小脑瓜,然后用另一只手解下绑在腿上的书信,“这是生活在海边的朋友们送给我的。”
最近几天都很湿热,又刮风又下雨的,显然正在酝酿一场暴雨。
湿漉漉的空气会让鸟儿们的羽毛变得沉重,刁钻的狂风也让飞行难度骤增,本地鸟儿们都不怎么敢飞了。
但这种水鸟不同。
它们从出生就与瞬息万变的海风喝汹涌的海浪为伍,内陆地区的些微风雨对它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因为新阿索城距离海螺部落很远,为保障时效和信使的安全,书信就不能太重,对字数的要求很高,这封信统共也不过几十个字而已。
夏日多雨,送信途中难免打湿,云漠等人用的是绿藤推荐的一种特殊麻布,混合若干植物汁液和矿石粉末制成墨水,着色力极其恐怖,完全不褪色,收到信后只能火烧销毁。
这只经过精挑细选的水鸟显然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和本事,一边吃一边抖落羽毛上细密的水珠,偶尔抬起头来梳理几下,得意极了。
云漠果然吃这一套,打开门冲外面喊,让人准备可口的小鱼干。
今天这封是海螺部落对云漠求购冰鱼鳞的回应。
因冰鱼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寒冷的极北地带,海螺部落能捕到的并不多,可能一年只有个位数。
而冰鱼鳞粉末除了是精神力药剂的重要材料之外,还是非常高级的水系、冰系魔法载体,也是海螺部落的族长,那位水系魔法师需要的。
到手的少,用的多,还要留点儿存货以防万一。
结果就是海螺部落也没多少盈余。
不过对方主动表示,如果云漠真的有急用,她可以临时匀出来几片,就是会很贵。
云漠不禁有点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