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尪(8)
一旁的芍药听到这番话,气得不得了,「妳、妳怎么这样说话?」
「啧啧,什么样的人便有什么样的丫鬟,看看妳的丫鬟便知妳的教养也不过如此,不愧是姨娘生的。」
江二小姐说的话极其难听,方淑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唇色也发白了,「江二小姐,我可有得罪妳?」
「妳没有得罪我,只是妳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委实可笑至极。」江二小姐冷冷地一笑,「我若是妳的话,我早早就将脸蒙上,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了,像妳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才会到处乱逛。
呵呵,我大哥是用妳的十二生肖想法,但妳不会就因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想缠上我大哥吧?我告诉妳,我大哥都给了妳分红,拿着那分红,妳有多远走多远,别再继续在这待着,也不嫌丢脸。」
「妳以为妳是什么出身,凭什么嘲笑我家五小姐?」芍药看着脸色越发惨白,彷佛随时要晕过去的方淑媛,紧张地顶嘴道。她只希望这位江二小姐知难而退,赶紧离开。
「方淑媛,妳要是在敢在这待一下,我便让人去宣传一番,让人瞧瞧妳痴心妄想的模样。」江二小姐嚣张地说。
方淑媛缓缓地抬头,面不改色地说:「江二小姐,我只是在这用食罢了。」
「妳……」江二小姐不开心地说:「这不欢迎妳,妳快些走。」
「江二小姐。」方淑媛握系了拳头,「若是妳无事,请好走。」
「不要脸。」江二小姐气坏了。
「听说五小姐要见在下,有何事?」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厢房的转角,方淑媛远远地看去,那双她所向往的蓝灰色眼眸此刻充满了冷酷,正冷冷地盯着她,她的心一下子便跌到了冰川深渊之底。他为什么这般看她?
***
厢房里只剩下方淑媛和江离。
「五小姐现在肯说了?」江离坐在彩凤牡丹团刻檀木椅上,一手捧着一个淡黄色琉璃茶盏,另一只手掌放在膝上,玉色的手指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方淑媛的脸色惨兮兮的,站在江离的不远处。明明这个人近在咫尺,却令她觉得他遥不可及,见到他她本该是欢喜的,心却轻轻地疼着,只因他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因他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也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他天生便是如此冷情,还是信里那个温柔似水的儒雅君子在作戏?
方淑媛舔了舔唇角,觉得好干,身体的水分都似被抽走了,最可怕的是,她前面的江离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彷佛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都与他无关。李嬷嬷说的话再一次地在她的耳边响起,江大公子若是真的在乎她,会上门提亲,江大公子若是真的喜欢她,不会暗中往来。
方淑媛如风中摇曳的弱柳,纤细得彷佛随时要死去,这副模样令江离不悦。他不喜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好像他是一个负心汉,天地可表,他与她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至多的关系也不过是那契约书,但他早已用分红的方式清算干净了。
方淑媛抬手,捏了捏发疼的太阳穴,努力打起精神,可她的思绪很乱,甚至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想来想去,她粉嫩的小嘴微启,「江大公子,你何时来提亲?」
李嬷嬷说江离不是真心的,那么她就问他一句话,到底什么时候来向她提亲?什么时候用八抬大轿将她迎回去?什么时候让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在青天白日之下,而不是只偷偷写信给她?
江离发誓,这是他这一辈子从有记忆以来,听到最可耻的话了,他的肩膀剧烈地抖着,唇角勾起了轻蔑的笑容,眼底一眼望去皆是冰冷。
「五小姐,妳可是认真的?」
方淑媛不知道江离在笑什么,又有什么好笑的,她不过是问出了心底最深刻的问题罢了,她面色冷凝,重重地点头。这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为何令她觉得这般陌生?信上那炙烈如火一般的性格为何在此时变得这般冷淡?冻得她的心也好冷。
「江大公子,我是认真的。」方淑媛再认真不过了,从小到大,她从未对任何事情、任何人有过奢望,唯一的一次便是他,对她而言,他是天边的白云,是她可远看,却触碰不到的。
在信上,江离让了她看到希望的光芒,是他给了她勇敢追爱的冲动,是他说他喜欢她,既然她喜欢他,他喜欢她,她可以胆大妄为地追求一次吧?所以方淑媛顺着心意做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以后便不会再有了。她的身分注定了她不能这样恣意、畅快,她能做的就是把握这一次的机会。
方淑媛一直都知道,是江离滋养了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那么她就放纵一回。但她四姊姊说错了一件事情,她绝对不会用任何手段、任何下作的伎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
江离渐渐地收起了笑容,蓝灰的眼眸犹如冰川下最深的冰冷,只消看一眼,便冷得人不敢多瞧,但眼前看似娇弱的女子却扛住了,起码比起那些吓得双腿发软的人要有骨气多了,但也只是看起来有骨气。他放下琉璃茶盏,手指轻叩着手边的金丝檀木小圆桌,「方小姐……」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有力,重重地拨弄着方淑媛的心弦,她挺直了背脊,双手优雅地放在小腹上,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掌心在出汗,她的双腿在发抖。他的目光太冷了,冷到了她的骨子里,透心般的噬骨、寒冷令她呼出的气息都结冻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