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擦肩过去前,别枝握住了他手臂。
她指尖带着难以克制的微颤,可惜暴怒又压抑在爆发边缘的少年并未察觉。
“庚野……”
别枝竭力平息,“别去。”
她才是那个随时会听到定时炸弹爆炸、生命注定在折磨里走向终结的人。
他和她不一样。
他的一生该有很长,像太阳一样灿烂张扬。
“庚野,”别枝听见自己颤声,“你会毁了自己。”
庚野沉默,垂眸。
他看见了女孩额角,颈上,衣衫透过的周身,还有长裙下,那一片片狰狞的伤和淤青。
每一处都像在提醒他,她那天距离一只被摔碎的木偶有多相近。
少年指骨绽起青筋,他抬手,漠然甩开了她的。
“出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
“……!”
那人声音明明平静,落入她耳中却像千钧。
别枝听见他下定某种决心。
她要拦不下他了。
那颗在她走入黑暗的生命线里砰然跃起的太阳,会因为她,彻底黯淡,然后沉寂进污泥里。
……不。
不行。
女孩眼底忽活泛起湿潮,像将落的雨。
庚野并未察觉身后的死寂,他一路走向外,直到在林哲面前停住。
少年漆眸临睨。
林哲本能地避开了眼:“我,我是怕你要去跟吴……”
只提起一个姓,都叫庚野眼底那根绷紧到千钧一发的弦颤起。
他捏紧指骨,克制呼吸。
“带她回去。”
“我……”林哲感觉自己喉咙和声带都在颤栗,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冲得他头昏,就下意识地抬眼,然后在望见庚野身后的房间里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操。”
庚野一顿,回身。
穿着校服长裙的少女刚有些生涩而艰难地抬起贴满了纱布的小腿,跨到窗户外去。
交叠的白皙小腿在窗外轻晃,晚风吹起女孩的长发和衣裙。
她像停在窗畔欲飞的蝴蝶。
“……”
庚野眼角缓慢而狠厉地抽了下:“别枝。”
女孩像是此时才从窗外的黄昏里回神。
“很漂亮,是不是,”她轻声,回眸,“我跑不过你。你要是敢去,我就只能跳下去拦你了。”
没有一丝停顿,威胁,更像平铺直叙。
一两秒后。
庚野侧过身,靠着门框,像是气笑了,他将颤了下的手藏在身后:
“这是二楼,跳下去也摔不重。”
他缓压着声线,长腿向房间内迈回,“运气好的话,扭伤,磕伤;运气不好的话,最多骨……”
“好。”
女孩点头,转回去,面向楼外。
她上身前倾。
“——!!!”
在林哲差点惊得厥过去的视线里,女孩二话不说,就那么跳了出去。
后来林哲总觉得庚野那一秒没有秒表在旁边计时太可惜。
不然破了个世界纪录也不定。
因为只那一刹那的工夫,站在最近的林哲都完全来不及看清庚野是怎么做到——
两秒后。
在他呆滞的目光里,半身已经探在外的少年单臂撑着窗户,死死拽住了窗外的少女。
他按着窗的指骨间,鲜红的血顺着透明又干净的玻璃淌下,将天边的黄昏与晚霞织作灿烂欲生的锦绣。
“别、枝。”
半身探在窗外,庚野漆黑而长垂的眼睫颤栗得厉害。一瞬就从他灿白的碎发下暴出又汇起的冷汗,顺着修挺的鼻,缓缓凝坠在他睫尾。
巨大的惊骇过后,他沉哑着声。睫尾却像是滴认降服输的泪。
“……你弄死我算了。”
第28章
那天最终还是庚野独力把别枝拉了上去。
他冲过去得太急,几乎要跟着她跳下去的架势也太不要命,硬生生拉住了她的代价就是,手臂狠狠剌过窗外的水泥台棱,刮下了一片血淋淋的伤。
算上之前关了门在这间储物室内打架留下的伤,浑身都是,也不差这一处了。
门外,看热闹的人被林哲轰走。
祁亦扬赶来收尾,安抚那几个被扣在储物室内差点出了心理阴影的体育生的情绪。
终于无人了的满是狼藉的储物室内,庚野和别枝坐在唯一的训练按摩床上。
少年脱下来衬衫,任旁边的女孩拿着棉花棒,碘伏,药酒,给他上药。
庚野背对着别枝,他身后有一片最狰狞的淤青,是刚关上储物室的门和那几个体育生动手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抄起凳子偷袭来的一下。
凶器么,已经在之前那声巨响后,四分五裂地躺在储物柜底下了。
它给庚野背上留下了一片立竿见影的青紫。他肤色原本就白,还是冷调那种,这样一片血色的淤伤密布,视觉效果上骇人得很。
起初庚野还没听到动静,但是身后棉花棒沾着药膏,擦着擦着,他就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像是呼吸的闷声。
“?”
庚野回头,牵动了背肌伤痛,他拧眉,不过不是因为疼,而是侧身坐在他身后的女孩,她一边耷着眼睫换棉花棒,一边无声地掉眼泪。
也不知道掉多久了,她哭起来总是安安静静,不说话,也没表情,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种奇怪的、庚野从没见过的小动物。
但这反叫庚野眼神凝沉,以为她也伤了哪儿。
“……没有,我没伤到,”大概是察觉他想法了,别枝抹掉眼泪,安静地在碘伏瓶盖里蘸满棉头,“只是看起来,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