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睡好,今天她困倦得厉害,能坚持一上午已经尽所能了。
只是白天的光太晃人,困极了的别枝还是没睡踏实。
半梦半醒时,她还忍不住想,忙些也好,累得连多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就更没有闲心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工作当真是麻痹身心的第一“良药”。
别枝这样想着想着,意识不知什么时候,就跌进了黑暗里。
把她拽回现实来的,是屋檐下的一滴雨。
“啪嗒。”
像是梦里的湖泊荡开第一圈涟漪,那些压低的辅导员们的谈笑轻声,就渐渐送入耳中。
别枝睁开眼,第一眼望见的,就是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的天空。
下雨了。
她身上盖着件外套,沾着陌生的气息,像是一种烟草味,浓烈得呛人。
别枝微微蹙眉,起身。
“哎,小别老师醒了。”离得最近也最先发现的,是正在旁边文件柜前拿资料的方德远。
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我们怕吵着你,都没敢大声说话呢。”
别枝舒展眉心:“这件衣服是方老师您的吗?谢谢。”
“小别老师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嘛。”
“……”
将外套递给对方,别枝抽回手来,从沙发里起身。
斜对角,何芸的办公桌后,键盘声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真当自己家了,坐那儿就睡,还得让别人小声。”
“何芸姐,午休时间而已,又没到上班点,况且你没在沙发上犯过困眯一觉啊,怎么这么双标呢?”
毛黛宁嘀咕,走来别枝身边,凑近了看她,“我们小别老师都有黑眼圈了,还好不影响颜值——肯定是昨晚因为我学生那事吧?”
“没有,我自己没休息好而已。”
别枝朝她弯眸,唇角却像坠着,怎么也抬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呀,别听她胡说。”
“……”
别枝醒了,办公室里聊天的声量也明显高了些。
除了大一新生外,其他三个年级依旧还没开学,那些辅导员们现在也就只是过来坐班,清闲地聊聊工作,偶尔穿插几句不过火的八卦。
别枝坐在电脑桌后,整理新生入学教育周那堆积如山的待办工作。
窗外的天还暗着,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
“……说起来,我听朋友讲,昨晚在惊鹊酒吧里,可差点打起来了。”
“啊?”
“不能吧,不是说老板背景可牛了,还有人敢在那儿闹事吗?”
“要打起来的就是老板和他朋友。”
“我也听说了,凶得喔,差点清场了!”
“我就说惊鹊那位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也就你们女生一见他长得比别人帅点,立刻就拉不动腿了。”
“少趁机拉踩哈,他比你那叫帅点吗,你俩都快跨俩物种了。”
“哎毛黛宁你个颜狗!”
“哈哈哈哈哈……”
话题东奔西跑,不知道怎么,就牵到了置身事外的别枝身上。
“吱吱,要不等迎新周忙完,我们去惊鹊酒吧给你开欢迎会得了!”
毛黛宁扭头,兴奋地望别枝。
别枝慢了两拍,才从面前的讲座资料里抬眸:“酒吧吗?”
她眼尾轻垂弯下来:“我不太能喝酒。”
“酒都不能喝,不会说自己连酒吧都没进过吧?”何芸笑了两声,“别老师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只泡图书馆,不泡夜店?那可真是单纯又难得哦。”
“……”
何芸针对别枝的意思,从第一面就明显,之后是愈演愈烈。不过同办公室的早就习惯她的性格了,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多数人——尤其是男老师们,都忍她几分。
换了别的时候,别枝一样不会理会对方,更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和这种人计较。
但她今天太累了,身心俱疲。
那张像是泄了气的褶皱的气球皮下,又满满地拥挤着另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叫她随时在失控边缘的情绪。
于是办公室短暂的一静后。
“啪。”
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压过了檐下雨落的声音。
刚要打圆场的方德远握着水杯,愣在别枝的桌旁,他看着那个女孩敛去了一切情绪,以一种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见的神情,或者该说是没有表情。
她转身,走到何芸桌前去。
何芸神色明显变了,办公椅警惕地挪向后:“你,你干吗啊?”
别枝停在她桌前,细长而分明的眼睫掀起。
琥珀色眸子不沾一丝情绪,琉璃似的,透着叫人背后发毛的漂亮与虚假。
她就那样垂眸望着何芸。
直到身后众人都无意识屏息,而何芸脸上的惊惧也快要到爆发前的一线——
啪嗒。
手机被别枝搁在何芸的桌上,她垂睨着何芸,看都没看手机指尖一点。
“倒计时十分钟,”别枝侧过身,往何芸桌边一靠,她撑坐上去,细长乌黑的睫羽轻垂下来,像合拢的薄翼,“你骂,我听着。接下来一个月,让我清静清静。”
“……”
加身的压迫感骤然卸去,何芸呆滞在原地。
几秒后,她在同办公室老师们古怪的神色里回过神,涨红了脸:“神、神经病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