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我确实完全不知道,惊鹊会是庚野的酒吧。”别枝无奈抬眼,“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对他工作方面真实现状的了解,大概还没有你们这些酒吧常客多。”
“这怎么可——”
毛黛宁想起什么,“对哦,如果你知道哪怕一点,应该也不会拜托我帮你联系我大伯,咨询同等学力升学之类的事了。”
别枝以一种“沉冤昭雪”的心情缓缓点头。
“不过,他这么费劲地跟你藏着掖着,你就不生气啊?”
“气了一下,”别枝玩笑,“可惜想通得太快,没来得及气第二下。”
“想通什么?”
“他瞒我的原因。”
“噢?”
别枝想了想,就把之前的洗车工误会,和自己后来发的那个求助帖子的事情告诉了毛黛宁。
“噗,”毛黛宁没忍住,“他看到了啊?”
别枝无奈点头:“嗯,我猜,他也看到我在里面回复网友的那一条留言了。”
“原来是怕你跑了,这才这么忍辱负重地当洗车工送水工,好顺理成章被你‘包养’?”毛黛宁揶揄。
别枝失笑:“他忍辱负重?你确定么?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有哪里忍辱负重了。”
“也是,这人戏演得不行啊。”
“和戏没关系,他就算现实如此,也会是一样的。”
“嗯?”
别枝忽然有些轻慨:“庚野就是那种,不论处于什么境地,永远都无所畏惧的人。我总觉得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不知道‘自卑’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毛黛宁试图理解:“大少爷那种?”
“不,正相反,他从不是什么天之骄子。”
别枝笑着,摇了摇头:“他有过非常难堪、落魄的童年时期,也有一段浪荡、无羁,躺在烂泥里似的少年阶段,再就是后来……”
别枝停顿了下,笑容淡了淡:“我们分手后,他大概也有漫长的失意和沉闷。但即便处于绝对客观的卑微里,他也不会有一刻是自卑的。”
毛黛宁顿时被勾起了最大的好奇心,扒着椅子往前趴:“这么神奇吗?我好像还真没见过这种人。”
“嗯,很神奇。”别枝不由地沉进回忆里,“大少爷那种从未受挫的骄傲一旦被折断,会露出裂隙;而庚野这种人,百折不挠。折他多少次,他都不会因此自卑或者生畏。”
毛黛宁眼睛亮了起来:“比如,在被你抛弃了两次还是坚持不懈地追你这件事上?”
别枝一下子被毛黛宁从过去的沉湎里拽了回来,“你……别造谣。我什么时候抛弃过他两次了?”
“这可是另一位当事人亲口承认的,我们全体同事都听见了的,”毛黛宁一顿,补充,“还没醉死过去的全体同事。”
别枝木住脸:“他最擅长造谣我。”
“不过你这样一描述,就让我更好奇了,”毛黛宁说,“你看你提到你家那位的眼神,都要往外冒小星星了——明明这么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啊?”
别枝神色一顿,低了低眸,声音也低了下去:“就是因为,那些记忆太美好了。”
“啊?”毛黛宁茫然。
“越是美好、珍贵的人或事物,我越想它就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别枝轻声,望着手上那根红绳,“只要停在那里,它就永远不会枯萎,不会变得面目全非了。”
毛黛宁愣了下:“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变化呢?”
“不是一定,只是由于某个我无法抗拒的外力,它很可能会走向那里。”
别枝抬眸。
女孩是笑着的,眼神却难过:“我不想毁掉那种美好,不愿接受那种可能。与其亲眼见它枯萎,腐烂,面目全非,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结束在它最初最美好的时候——那样,我至少不必亲眼见证它的破碎,可以一直怀缅它最美好的时候。”
毛黛宁怔望着别枝,微蹙眉:“可是……”
没等毛黛宁说出后面的话。
“笃,笃笃。”
寂静的办公室里,房门忽然被人叩响。
“进,”毛黛宁扭头,“门不是开——”
话音戛然而止。
一秒后,毛黛宁像只应激奓毛的猫一样,陡然从椅子里跳起来:“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别枝讶异地望向办公室门口。
果然,是那位陆教授。
据“加害者”自述,周末刚被霸王硬上弓的“受害人”陆教授此刻西装笔挺地站在办公室外,神态沉稳平静,完全没有一点受害人应有的样子。
反倒是加害者奓毛得厉害,看起来随时准备跳窗逃生。
“我过来前拨过你的电话,也发过信息,没有收到回应,”陆易生抬腕,看表,“今天下午我给你请了事假,你们刘书记批准了。”
“?”毛黛宁已经开始扒窗户边了,“我没事为什么要请假啊!?”
“周五周六发生的事,我已经向伯父伯母说明。”
陆易生放下腕表,平静抬眼,“伯母限令你一点前到家,现在,你还有四十四分钟。”
毛黛宁:“????”
于是连一句“吱吱今天中午的饭你自己吃吧我先回家求饶命去了”,后半句都是从门外飘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