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先生好。”闻亭丽主动向邝志林问好。
邝志林看看闻亭丽又看看陆世澄,他的眼底充满疑虑,他的态度却像往常一样客气:“闻小姐,你们这是——”
闻亭丽忙说:“我正要请陆先生吃鸽蛋圆子。”
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头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该一并邀请邝先生,都怪我太愚笨未曾反应过来,您来了正好,我要好好请您尝尝这家店的甜品。”
“闻小姐的美意,邝某心领了。”邝志林笑笑,“可是眼下实在不凑巧,力新银行的经理还等着见陆先生和邝某呢。”
闻亭丽遗憾地点点头,转头便要跟陆世澄告辞,才发现陆世澄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仿佛在认真等着她带他去吃鸽蛋圆子。
闻亭丽又惊又喜:“天气太热,请陆先生跟邝先生在门口等一等,我一个人进去买就好。”
不一会抱着几个食盒出来,将其一并交给邝志林:“伙计在食盒里放了不少冰块,但也不要放太久,最好马上吃。”
接下来她没再说什么,陆世澄等了半天,没在她四周看到任何可疑人物,仿佛陡然失去了兴趣似的,接过那食盒,向她点头致谢,转身上了车。
闻亭丽立在车旁送别:“再会。”
回到邝志林的寓所,陆世澄对着茶几上的食盒,面露思索。
邝志林问陆世澄:“吃饭的时候闻小姐都跟您说了什么?”
就因为没说什么,陆世澄才觉得匪夷所思。
她既没有借着吃饭的机会向他打听任何事,也没有趁机讨回那张名片。甚至在刚才送甜品时,她也没有想方设法为下一次见面制造机会。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他心里的疑虑,毕竟这位闻小姐最近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太多了些。其实早在那晚闻亭丽利用他的名义拍卖洋装,他就对她起了疑心。
上一次他在黄金剧院设局对付陆克俭时她撞上枪口,事后他也觉得太过凑巧。
傍晚在看到那帮形迹可疑的老太太的那一刹,他对她的怀疑达到了顶点,那样的练家子,绝非一般人能差遣得动的,他当即决定试她一把。
吃饭时,他有意无意给她了很多次动手或是开口的机会,但闻亭丽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他有点看不透她了。
邝志林没能等来陆世澄的回应,便知闻亭丽在饭桌上并未露出丝毫破绽,他忙从书房取出一份卷宗:“这些日子我已经把闻小姐的底子查清楚了,您先过目。”
陆世澄接过卷宗,邝志林查起人来巨细靡遗,这次也不例外,从闻亭丽出生那年查起,到她前一阵是如何进务实念书,包括闻亭丽自己早已忘却的一些经历,都被写进了眼前这份档案。
“北平那边也查过好几轮了,但不论是闻小姐,还是她的父亲闻德生,都未曾跟那边有过交集。即便闻小姐真有问题,也不像是北平那位爷派来的。”
陆世澄有一阵没反应,他很清楚他那位三叔的做派,陆克俭要用人,必然会先施展一些拉拢人心的手段,然而,闻亭丽的父亲至今未出院,那个被她视作仇人的邱大鹏甚至混得越来越好了。从这两点看,她又不大像陆克俭派来接近他的人。
“闻家的户头上最近也没有可疑的进项,倒是闻小姐的母亲——”邝志林含蓄地说,“曾经在南京的红粉花楼做过妓女,但这也已经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闻德生和闻太太来上海之后,两口子一直兢兢业业做些小买卖,据我们调查所知,乔太太私底下也查过闻家的底细,正是因为查到了闻小姐母亲过去的这段经历,所以坚决不同意闻小姐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
乔家的所作所为,陆世澄也大致听说了一点。
他露出颇不以为然的表情。
不过,乔家怎么做与他无关,他只知道,邝志林在查人方面从未出过差错,如此看来,闻亭丽就是个背景再单纯不过的小姑娘。
碰巧翻到了闻亭丽参加话剧大赛的那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她荣获冠军的照片,陆世澄夹起照片凝视着相中人。几次交道打下来,他知道闻亭丽头脑很聪明,反应也快,假如她真是什么人派来的,这一次没动静,不代表下一次不会露出马脚。
还是得好好试她一次。
邝志林笑道:“还有一种可能,闻小姐只是单纯地想接近澄少爷,当初她跟乔公子认识的过程就有不少说道……澄少爷别那样看我,我并非恶意中伤闻小姐的品行,但闻家遭逢巨变是事实,加上邱氏父子一直对她虎视眈眈,处在这种困境中,小姑娘急于想找个靠山也是情有可原的,难得澄少爷又跟她年岁相仿——”
陆世澄想起闻亭丽那个快翻烂的单词本子,若有所思翻了翻她的档案,很快从后面抽出两张务实中学的成绩单。
闻亭丽刚进务实时排在第三十六名,最近一次却已经上升到了班上的第九名,才两月,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可能进步这样快的。
一个一心要依附男人的女子,岂会在功课上这样用心?
因此,对于邝志林的这番猜测,他内心并不认可。
想了几秒,他指了指闻亭丽的档案,想办给她法制造一点“机会”。
邝志林点点头,倘若试出闻亭丽有问题,自然好处理,但——“如果查下来闻小姐没什么问题呢?”
陆世澄沉吟,那么,她就是一位话多的年轻女士。
话多是错么?
显然不是。倘若她再来找他,他只需远离这位话多的小姑娘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