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闻小姐下次做这种事之前可以提前跟陆某打个招呼。】
闻亭丽满脸愧疚,低头嗫嚅道:“我倒是提前跟陆小先生打招呼,但我既没有您的电话,也联络不到邝先生,今晚在门口见到陆小先生我本来想同您商量一下,但您身边围了太多人让我没办法开腔。”
陆世澄把本子又一次抽回来。
【没有下一次了。闻小姐,上次因为我私人的缘故连累你受伤,针对此事,我由衷向你道歉。闻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可以一次性提出来,就如上次米歇尔校长针对你时,你做的那样,但我不希望闻小姐下次再打着陆家的名头做任何事。】
写完这段话,陆世澄把本子还给闻亭丽,没再看她,径自越过她的身侧走向楼梯,看样子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极小的啜泣声,回头看,就见闻亭丽在那儿捧着小本子黯然哭着。
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委屈巴巴地说:“原来陆小先生知道我上次差点被务实开除的事,好意思说什么‘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以提’,嗬,陆小先生净说大话!那次要不是我自己想办法,我早就被人撵出校门了。”
陆世澄在原地一动不动睨着她。闻亭丽的哭声里半点乔装的成分都没有,看样子是真伤心。
“提,我跟谁提?”闻亭丽抽抽嗒嗒,“是!上次我是想借着领奖的机会在陆小先生面前混个脸熟,但我这样做无非是怕改天米歇尔校长又找我麻烦,可当日我不过跟陆先生商量一下退洋装的事,你都不肯理会我,可见你生怕我心里藏奸!我哪敢再对你们提什么要求?真要是提了,陆先生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想我呢。”
陆世澄身子一动,再次退回到她身边。
闻亭丽控诉归控诉,却不想叫陆世澄看自己这副鼻红眼肿的狼狈样,忙把头转到另一边,手中忽一空,陆世澄又一次把她的小本子抽走了。
本子还给她时,上头多了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毕业?】
闻亭丽不明就里,噙着眼泪防备地觑他一眼:“八月底参加联考。”
【毕业前,如果学校有人再找你麻烦,你可以直接打这个电话。】
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卡片递给闻亭丽。
闻亭丽胸口一阵急跳。
那是邝志林的名片——上海实业界一半商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而,当着陆世澄的面,她心里越是欢喜,面上就越不能流露半分,于是不情不愿接过名片,仍在那里哭,只是手里不忘紧紧攥住名片。
陆世澄本以为她这下不会哭了,岂料她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不由得别过脸去,半晌,对着闻亭丽的脚下指了指,闻亭丽虽然忙着哭,余光却注意着陆世澄的神态举止,好奇之下顺着低下头一看,谁知自己脚下什么都没有,再抬头,陆世澄径自上楼去了。
想了一想,闻亭丽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个手势的意思。
【闻小姐在这儿慢慢哭吧。】
闻亭丽觑着陆世澄身影消失的方向,噗呲一声含泪笑出声,举起手里那张名片,小声咕哝道:“真希望永远没机会找你,因为我可不想再遇到什么麻烦。”
也不知道陆世澄听没听见这话,反正那脚步声很快就远去了。
闻亭丽用帕子抹干眼泪,心情愉悦地上楼去。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楼上依旧热闹非凡,不,甚至比先前更热闹了。
大门口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白龙帮的老帮主曹振元不请自来。
客人中,一半忙着上前打招呼示好,另一半却是退避三舍,如非必要,谁也不想跟这样的地头蛇沾上关系。
曹帮主不是空手来的,他居然带了一对古董花瓶过来捐献。这举动分明是主动向陆家示好。换作别人家,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得承下这份情。
但此刻负责招待曹帮主的邝志林,却只笑呵呵坐在那儿签支票,他愿意代表南洋工商联盟会出钱买下这对花瓶,却无论如何不肯让曹帮主入会。一旦接纳白龙帮,联盟会的其他老成员起码有一半会退会。
曹振元倒也沉得住气,手持烟杆在大厅里阔步慢慢踱着,无论他走到哪一块,那一块的宾客都会流露出些许惧意,末了曹振元立在落地窗户前捋了捋雪白的长髯,讶道:“怎么没瞧见陆公子?曹某另有好东西想请陆公子帮忙过目。”
邝志林笑道:“邝某也正寻我们少爷呢。”
闻亭丽挤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切,就听到身后的宾客小声议论:“瞧,陆世澄压根不买白龙帮的账,陆家的根基在南洋,白龙帮那些手段在陆家面前全无作用,听说白龙帮做梦都想跟陆家搭上关系做点买卖,只恨没有门路,闹到最后,这位老帮主不得不舍下脸亲自出马了。”
这时,一个人从曹振元身后绕出来附耳对曹帮主低声说着什么,俨然在帮忙出主意,闻亭丽目光一紧,邱大鹏!
邱大鹏比之前足足胖了一圈,笑容可掬,油头粉面,身上那套西装一看就是高级定制的,站在人堆里比旁人更显眼。
看曹帮主对他的态度,邱大鹏似乎已混成了白龙帮的小头头了。
闻亭丽不自觉攥紧了拳头,邱大鹏一扭头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闻亭丽,出其不意地,他冲闻亭丽笑了笑,笑容还算收敛,却让闻亭丽寒毛直竖。
不一会,南洋工会的理事过来请宾客们到花园里欣赏节目,闻亭丽无心再逗留,刚要走,前面那个姓王的小开再次缠上来:“闻小姐这就要走了吗?你还没答应我的邀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