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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44)

这时,她怀中的襁褓似是抽搐了一下,这令她面色一变,低头看一眼襁褓,手脚顿时慌乱起来:“阿元,阿元,王金生,你的孩子快死了!”

男人终于顿住脚步,阿香抢步上前,牢牢揪住他的胳膊:“快,带孩子去医院!求你!”

男人的注意力仍有一部分被远处的女郎占据着,一横心,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几张银票:“行了行了,你先带孩子去医院,回头我再来找你们!”

银票在阿香脚边撒了一地,她在原地倒抽一口气,但她已经顾不上追丈夫了,忍着屈辱捡起那些银票,抱着孩子朝另一侧跑去。

舞台上灯慢慢暗下来,再亮灯时,就见阿香一个人抱着孩子木然坐在诊所的长凳旁边。

她的样子是那样呆滞,宛如一尊毫无生命力的雕像。

不一会,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四下里一张望,发现了阴影中的阿香。

“怎么样?”他有些不耐烦,“孩子好些了吗?”

阿香不吭声。

男人凑近看了眼襁褓,吓得险些跌坐到地上。

底下观众看得呼吸一窒。

阿香披头散发,吃吃地笑起来。

“死了……死了……”

男人畏惧地伸出手,欲把襁褓从阿香怀里抱出,阿香却沉着脸用力将男人推开,一步步向他逼近。

“你害的……你还我的阿元!”

“你……”王金生手足无措,一步步往后退,“这不能怪我啊,刚才孩子明明就已经不行了!”

眼看被逼到了死角,他突然立起眼睛反骂起来:“你是怎么照看孩子的!”

“啪”的一声,阿香扬手抽了男人一巴掌,男人被打得一个趔趄。

“啪——”又是第二下,待要打第三下时,王金生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推搡到一边。

“你这疯子。”他慌手慌脚跑开了。

阿香被推撞到一旁的长凳,怀中的“孩子”随之落到地上,对上孩子的面孔,阿香浑身一颤,呆坐在地上,目光和表情渐渐像蒙上了一层灰,忽然间,她像瞎子一般在地上摸索起来,边摸,边冲王金生的背影柔声唤道:“金生,你掉了东西。”

王金生很不耐烦地扭头看,谁知这时候,阿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冷不丁将一把剪刀刺入他的胸膛。

全场惊呼,有人甚至骇得站了起来,随着男人倒地,阿香握着剪刀惶惑地向后退去。

她目光散乱,向左急跑一步,又向右边急急跑两步,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

手一松,手里的剪刀锵然落到地上。

周围似乎围上了许多人,阿香白着脸朝四周张望,突然想起什么,再次跪下去将孩子紧抱到自己怀中,亲昵地把脸贴上去。

渐渐地,她露出甜蜜的微笑,举起手中的襁褓,对着虚空的四周絮絮地说:“我们阿元是个乖宝宝,平时我出去做事,我的阿元总是不吵不闹等姆妈回家,她还会帮姆妈拧毛巾,帮妈妈打洗脸水,从来不哭……听人说,这样懂事的孩子是来报恩的,我是不是好福气?”

观众席有人忍不住痛哭起来,

台上的阿香丧魂落魄地痴立半晌,慢慢背过身去,幽魂一般从地上的男人尸首跨过去,如同跨过地上的一滩泥,忽一下,她加快步伐,义无反顾冲向马路。

只听一声凄厉的刹车声,阿香重重跌倒地上,临死之际,依旧紧紧抱着孩子。

帘幕缓缓掩去台上的光景,戏院里沉默异常,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在用帕子抹眼睛,有人在不甘心地咒骂,每个人的胸口都堵着闷胀的情绪。那情绪介于苦和酸之间,难以言喻,直到台下第一声鼓掌响起,全场才爆发激烈的喝彩声。

掌声久久不停,谁能想到,这样富有感染力的场景和台词都是选手临时设计出来的。

到了下一个打分的环节,评委们却起了争执,有人坚持认为乐知文的表演更到位,有的评委却认为十号选手的演绎更打动人心。她的哭或笑,似能直抵人的心底,让人不由自主跟着悲、跟着喜。

这是一种天赋。

由于评委们争执得太激烈,过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商量出个结果。观众席不时发出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大家都等得心焦。

有人眼睛一亮:“打分了打分了。”

十号选手闻亭丽,险胜一分。

剧院里一片哗然。

林会长代表十位评委发言:“两位选手对人物的理解十分深刻,在九号戏中,乐知文的表演极为打动人心,无论是主角烟瘾发作的状态,还是情感遭到冲击时眼神的细微变化,都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十号选手则为我们呈现了完整、细腻、感人至深的一场表演。在我们看来,二位的实力难分伯仲,均为今晚之冠。但考虑到十号选手是一位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新人,评委们愿意给这位新人多一点鼓励分数。”

这话一出口,观众席上的争议登时平息不少。

话讲得那样漂亮,连乐知文的影迷都没话说。

闻亭丽在黑暗的侧台忐忑等待消息,听到这结果,脸上没来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赵青萝便狂喜地奔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听到了吗?闻亭丽!你是第一名!你是第一名!”

闻亭丽喜极而泣,两个人像孩子似的抱在一起手舞足蹈。

选手们陆续过来道喜:“闻亭丽,祝贺你。”

面对着一张张诚挚的面孔,闻亭丽心房里充满了欢喜,忙不迭说:“谢谢。”

忽然间,人群向两边错开,乐知文走了过来。乐知文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这会儿脸上也是淡淡的,仿佛她体内的爆发力和情绪都只为舞台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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