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金固然是有点高,但对于目前的秀峰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四角俱全的场所了。
曹仁秀等人自是没话说,玉佩玲却多多少少有点嫌弃,这宿舍跟她在上海的洋房比起来,就如厕所差不多大小,最要命的是还没有单独的卫生间。
但她也清楚这时期能找到这样合适的地方已经不容易了。
在闻亭丽询问她意见时,便耸耸肩说:“先凑合住一阵吧,回头我自己再单独找地方住,月姐也喜欢清净。到时候我可以跟她一道出去找房子。”
闻亭丽随着她,自己很愉快地直接联络老板过来签合同,付款的时候,意外发现手包里多了一张二十万法郎的支票,愕然一看,是香港这边的银行户头,随时可以支取。
她甜蜜微笑,把支票轻轻塞回手包,另外拿出自己的钱付账。
搬好家,闻亭丽便同黄远山商量《抗争》补拍一事,公司遭了火灾,许多事得从头再来,为了尽快回血。
除了拍摄《抗争》,她们还计划同期抢拍一部《雁南归》,以保证票房收入。
但不管拍一部还是拍两部,首先要有一间像样的摄片场,在秀峰的新摄影棚搭建起来之前,最好的法子就是租。
租摄影场、租摄影机、租剪辑室——总之能省则省。
意见达成一致后,闻亭丽便马上联络本地的电影公司,消息传得相当快。第二天,就有两家公司主动联系她们。
第一家名叫兴发,由一位姓洪的本地商人创办,该公司在默片时代也曾拍过不少片子,后因经营不善而倒闭,如今专门靠租借场地和设备赚钱。
洪老板开的价格很合理,不管秀峰拍多少天,都按总价结算,且不需要另付押金,可是闻亭丽参观完这家摄影棚之后,心中很是失望,摄影机居然还是旧式的百代骆驼牌摄影机,灯光设备也太老了。
另一家倒全是一流设备,只是那并非是电影公司,而是一家名叫艾菲琳的外国胶卷厂,艾菲琳的老董事长名叫菲利普,毕生迷恋电影,后因不甘心长期去电影院买票看别人拍的片子,索性自己出钱在郊外搭建了一个玻璃摄影棚,同时还斥巨资购买了最新式的摄影机和炭精灯等设备,闲暇时招几个演员,拍一些风景纪录片和滑稽片自娱自乐。
老董事长去世后,这摄影棚便闲下来了,他儿子小菲利普不忍看着大笔资金闲置,干脆对外出租,联系闻亭丽的是该厂经理,名叫罗便臣。
闻亭丽对艾菲琳的摄影棚相当满意,谁知罗便臣一开口就是天价,租期三个月,租金是三万大洋,另需交一万大洋的押金。倘若拍摄期间造成任何损耗,需按市价赔偿。
谭贵望倒抽一口气:“这价钱都够重新搭一个摄影棚了。”
那洋人得意洋洋地说:“没办法,谁叫贵公司急着借场地拍片呢,目前本地只有两家有空档,另一家兴发想必也联络过你们了,他们那条件……
啧啧,总之,我们艾菲琳摄影棚是本地最good的一间,就连本地某些正规的电影公司都没有这条件,你们绝不会亏的。”
这些话,句句戳中秀峰的软肋,可她们再急,也没道理被人当作肥羊来宰,谭贵望还要与这洋人讨价还价,闻亭丽却笑吟吟将自己的名片放到桌上。
“罗便臣先生,请将我的名片转交给你们老板小菲利普先生,同时转告他一句话:租金,我们一个子儿都不会付,不过等到电影上映,秀峰可以考虑将一成票房收入分给贵公司。
当然,前提是双方合作愉快,若是中途发生龃龉,秀峰随时会终止与贵公司的合作。”
罗便臣瞠目结舌:“这简直是痴心妄想,我们小菲利普先生绝不会同意你的要求的。”
闻亭丽却不再同他啰嗦,起身潇洒而去,回去后,曹仁秀和田灵气呼呼将刚才的事说给玉佩玲等人听。
大家纷纷帮着出主意,黄远山却只问闻亭丽一句话:“到底行不行?”
闻亭丽莞尔:“行的,等着瞧吧。”
两天后,艾菲琳的老板小菲利普果然主动约闻亭丽去半岛酒店喝咖啡。
小菲利普年约四十,典型的英国人长相,经过两日的冷却,他的态度分明已经软化。
但面上还是冷冰冰的,一坐下来就用如鹰隼般的目光看着闻亭丽:“我也见过不少电影明星,别人都不像阁下这般精明,闻小姐真不考虑转行专门做生意吗?”
闻亭丽莞尔:“我就当菲利普先生这话是在夸奖我。”
小菲利普慢条斯理喝口咖啡:“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此一时,彼一时。香港不是上海,秀峰更不是上海的那个秀峰了。闻小姐,你提出的条件如此苛刻,没有哪家公司会答应的。”
闻亭丽神情悠然:“可我们中国人还有一句俗话:腹中有粮,心中不慌。秀峰虽是被迫迁来香港,但实力并未折损,黄远山导演、玉佩玲小姐、月照云女士,以及我闻亭丽,随便哪一位都可以独当一面,最可贵的是我们始终团结在一起,这就是秀峰「腹中的粮」,那日菲利普先生主动联系我们,不正代表您十分认可秀峰的影响力吗?”
菲利普哂笑:“我算是明白,闻小姐态度为何如此强硬,就因为我们艾菲琳是主动联系的那一方,所以你料定我会先低头?”
闻亭丽语气诚恳:“合作贵乎坦诚,从来没有输赢一说。我只是很确信一点,不管谁跟我们秀峰合作,都会收获至多。
因为秀峰成立至今,从未在票房和口碑上打过败仗,并且非常擅长与时俱进,这一点不只贵公司知道,本地其他电影公司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