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写道:“当日天气炎热,该豪门公子为了追求玉小姐,竟专程赶到试镜场外守候,一直守到下午才离开。此人受过高等教育,身家万金,为人低调谦和,向来受沪上名媛青睐……此番痴情举动,不知能否俘获玉小姐的芳心。”
全文没有提到陆世澄的大名,但正文里隐晦地提到了几处陆家的背景,让人不难猜到文中说的就是陆世澄。
不必猜,这稿子定是玉佩玲身边那个叫陈茂青的经理发布的。
有了这桩绯闻,即便当天试镜赢的人是小蝶君或是周曼如,坊间的注意力也会被玉佩玲一人全吸走。被人追求并不损及她的个人形象,反而有利于为她争取到一些符合她自身魅力的剧本和角色。
偏偏那天的比赛爆出了她这个大冷门,陈茂青的如意算盘最终落了空,否则这几天电影类的报纸恐怕全是玉佩玲和陆世澄的花边新闻了。
高筱文忍不住问:“这上头写的是陆公子吧?玉佩玲我也打过几次交道,她本身人不坏,最坏的是她身边那个陈茂青,这人是电影界的老油条,一贯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帮手底下的女明星抢风头,对了,陆公子知道这件事吗?难道他就任凭他们乱写?”
燕珍珍嗤之以鼻:“他们巴不得陆家回应呢,一旦陆家站出来跟他们扯花头,在外界眼里无异于不打自招,这件事可就永远撕扯不清了,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像陆世澄这样,理都不要理。”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热闹的爆竹声,原来已经到饭店了。
这家由高庭新兄妹新开的饭店名叫“鼎新大饭店”,取“革故鼎新”之意。
在做生意这一块,高庭新公子是越挫越勇,继上次投资逸菲林百货公司失利后,这次他决定从小本买卖开始做起,比起高家的其他买卖,一家粤式酒楼固然是毫不起眼,但与同类餐馆相比,也是声势不凡,今天是开业第一天,高家请来了好些客人来捧场,不是达官丽殊,就是商界巨子。
进去一看,装修豪华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大厅铺满了从苏门答腊运过来的柚木地板,就连盥洗室的壁灯据说也全是从意大利国订制的手工水晶灯。
高庭新听说妹妹带了一帮朋友来捧场,亲自迎下楼来,看见闻亭丽,俊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不得了,大明星来了。”说着便指挥仆从将一行人领到二楼的贵宾包厢落座,自己立在桌边,将胳膊扶在闻亭丽的椅背后面,“听说闻小姐是今日的寿星?正好赶上鄙店隆重开业,岂不是喜上加喜,想吃什么随便点,这桌由我来买单。”
闻亭丽面含笑容,身子却不大自在地向前面倾了倾,高筱文拍开哥哥那只绕在闻亭丽肩后的胳膊。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把你的臭手拿开。”
高庭新一脸无辜把手举得高高的。
“高筱文,你扪心自问,我何时打过你这班同学的主意,哪一次不是对她们客客气气的?再说,闻小姐她已经有了——”说着一笑,“你们慢慢吃,我去招待别的客人。”
众人只得笑脸相送,重新落座后,赵青萝一边翻看菜单一边问。
“黄姐怎么还没来?”
“外头是不是黄姐的声音?”
黄远山像是遇见了什么熟人,在门外说了好一会才进来,一进门就说:“筱文,你们高家可够有面子的,光是上楼这几步,我就碰见了公共租界工部局局长、法租界巡捕房警长、王家白家孟家一干人,这一路忙着打招呼,脸都快笑僵了。”
“刚才你跟谁在外头说话?听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黄远山瞟瞟闻亭丽:“哦。一个熟人,年纪有点大,说了你们也不认识。怎么样,菜都点好了吗?”
“请客的老板还没到,我们怎敢点菜。”大伙笑道。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吃到一半时,小桃子要上厕所,燕珍珍饮料喝多了也告内急,闻亭丽便和妹妹同燕珍珍一起出来。
这间酒楼设计得相当洋派,两个相邻的包厢旁内各自有一扇暗门,进去即是一间精致的公共盥洗室,另有女士专用的化妆沙龙,里头摆了几张供人休息的桃红色沙发。
闻亭丽带妹妹上完厕所,就听隔壁的休息室有人说话:“最近怎么全是这桩新闻,这位姓闻的小姐名字好耳熟,喔唷,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当初跟乔家大少爷谈过的那个女学生?”
“是她。当晚只说她是宝心的同学,可是我记得一整晚杏初都把这女孩带在自己身边。”
另一人忍不住冷笑道:“瞎讲八讲,我们杏初什么时候把这位闻小姐带在身边了?明明是她想借着宝心同学的身份接近杏初而未得逞,你们忘了?当晚乔家就因看出她是什么货色把她撵走了,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瞧,这不是马上就要当戏子了。”
“你们可别小瞧她,听说她最近正跟陆家的少爷来往,有一次我女儿去卡尔登看电影,凑巧看到陆世澄跟闻小姐入场,听我女儿说,陆公子很把这位闻小姐放在心上,对她车接车送的。”
“那——为什么这篇新闻又说陆世澄在追求玉佩玲?喏,这说的是陆世澄吧,究竟哪个女朋友才是真的?”
乔太太却笑了:“先不论玉佩玲是不是真的,反正陆世澄跟闻亭丽不可能是真的。别以为男人都是色迷心窍的货色,他们个个心里精明得很,陆家如今虽是陆世澄当家,陆老太爷却还在世,陆老太爷岂会同意孙子娶个穷家女进家门?要钱没钱,要门第没门第,要前途没前途的,哪个男人会同她认真?不过是玩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