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用一种含蓄而暧昧的态度看了看闻亭丽和陆世澄,无奈叹一口气:
“眼看我迟迟不能打动你,白龙帮对我越来越没有耐心,那天我之所以贸然随邹校长去医院看你,就是因为白龙帮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假如十日内我不能得手,他们就会把我母亲的尸首照片寄到我手上。”
“你为什么没想过向邹校长求救?” 闻亭丽冷冷打断朱紫荷。
“怎会没想过?” 朱紫荷凄惨地笑了笑,“但出发前他们就曾警告过我,他们早在陆先生身边安插了眼线,我胆敢向外求救的话,我的母亲会死得更惨。抵达上海后我曾偷偷试过两次,结果发现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更何况,上海离天津那样远,即便我冒险向邹姨和陆先生求救,不等陆先生的人赶到天津,我母亲就会惨死在他们手上。”
说到此处,她骇惧地闭了闭眼。
“他们曾在我面前杀过一个人,只一枪,那人的胸膛就破了个窟窿,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整片地板都被染红了。短短几分钟、短短几分钟,一条人命就在我面前消失了!我怎敢拿我母亲的性命来冒险?!”
闻亭丽没吭声。从厉成英提供的线索来看,朱紫荷并未说谎。朱太太是天津妇女互助协会的老成员,几乎每日都会去相关机构工作,三个月前朱太太忽然间就不露面了,此事迅速引起了同事们的警觉,后来还是朱紫荷替她母亲打电话请了病假,同事们才打消疑虑。
如今看来,朱紫荷多半是在白龙帮的胁迫下打的那通电话。
关键是,厉成英掌握的线索似乎远不止这些,其实她一早怀疑厉成英在白龙帮有内线,否则不会准确得知曹帮主要从天津找人来谋害陆世澄,更不会那样快锁定那个人就是朱紫荷。
这样一想,她对朱紫荷的敌意减轻了几分,换作是她的母亲落到白龙帮的手里,她多半也会做出跟朱紫荷一样的选择。
陆世澄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睨着朱紫荷,这番话刚说完,他就转头对闻亭丽,指了指那张远离自己的书桌。
闻亭丽默契地绕到书桌后拉开了第二只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沓照片和一封信。
闻亭丽没有碰那封信,因为信封上写着【陆小先生亲启】,她直接将底下的照片抽出来。
照片里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地点是在一座老房子前,这位太太在一位老妈子的搀扶下进屋,步伐有点蹒跚。
闻亭丽快步回到陆世澄身边,在对比一番朱紫荷和中年女人的相貌之后,小声同他确认:“这是朱太太?”
陆世澄点点头,用目光示意闻亭丽查看照片的背面。
背面写着一行字。
【摄于八月二十九日下午四点】。
竟是前天的日期!闻亭丽没好气地对着朱紫荷说:“亏我那样同情你!原来你的母亲前天就获救了!那你为何今天还不肯对邹校长和陆先生说实话?为何今晚还要谋害陆先生?!”
朱紫荷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母亲获救了?我、我并不知道。”
对上陆世澄的眼神,她瑟缩了一下,陆世澄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充满讽刺了,竟像两把无声的刀,刺得她当场矮了一截,她不由苦笑:“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已经知道我母亲被陆先生的人救出来了,至于今晚为何我还要假装暗害陆先生,都是因为你——闻小姐。“
“我?”闻亭丽莫名其妙。
朱紫荷指了指地毯上的那片白痕:“那杯水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毒药,那只是普通的胃药,陆先生不信的话,可以马上派人送去化验,既然我已经母亲获救了,我可不想再做白龙帮的帮凶,今晚我想对付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闻亭丽。”
闻亭丽跟陆世澄疑惑地对视一眼。
“闻小姐。”朱紫荷的目光牢牢叼住了闻亭丽,“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要这样做,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想私底下跟你谈一谈。”
陆世澄毫不犹豫对准朱紫荷的脚前开了一枪。
朱紫荷惨叫起来,陆世澄在枪管口包了一块厚厚的毛巾,所以声音只是闷闷的一响,但地毯绒面立即焦黑一片。
那颗子弹距离她的脚面仅有几公分,朱紫荷浑身抖得像筛糠。
闻亭丽下意识按住陆世澄的手腕,急声冲朱紫荷道:“都到这地步了,你就别想着耍花样了,有什么话还不快说。”
朱紫荷哆嗦了好一阵才勉强平静下来:“既然闻小姐拒绝我的好意,那我只好照直说了,我敢担保我接下来说的话句句属实。
“没猜错的话,陆先生对我起疑心是在我去医院探望那一回。在此之前,几乎没人知道陆先生受伤的事——医院是陆家的私产,陆先生身边的人更是个个守口如瓶,唯一的破绽就在邹姨身上,陆先生当然不会怀疑邹姨,却忽略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我,我从白龙帮的人的口中得知陆先生出事,立即让他们把消息在报上散播出去,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去医院探望陆先生,进而采取下一步的行动。陆先生十分敏锐,那日在病房里,当他想明白问题出在我身上之后,便立即决定布局对付我。”
“不要再绕弯子了!”
朱紫荷苦笑:“可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闻小姐,陆先生身边不乏能人异士,连他也是到直到医院那一次才开始怀疑我,你却一早就瞧出我有问题,记得当初在邹校长家里的那一晚,你曾有过许多奇怪举动,你蓄意破坏我跟陆先生单独相处的机会,还假装摔跤打翻了我给陆先生倒的一杯水,那样冒失和无礼,与你平日的作风大相径庭,当时我就纳闷,难道你一早就猜到那杯水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