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232)
一整杯喝完,程砚靳的喉结滚了滚,口腔里漫开的全是泛着甜味的酒精味。
他想起来,这是因为他刚才为林琅意剥虾的时候,她也推过来几只,蘸了蘸料喂他吃了几口,鲜甜的口感与现在醇厚的酒液混出了奇怪的味道。
像是过期的水果,带着酒精味的甜。
是甜的,腻人的齁甜,但他知道水果坏了。
但他决定切掉腐烂的部分,留下还算能看的另一半水果,装作不知道缺失的部分曾经腐烂过,照旧一口一口咀嚼咽下。
因为舍不得,人生在世,许多事劝也劝不回,都是一句“舍不得”。
他知道自己舍不得将腐烂的水果丢掉。
他只会记着完好无损的另外半边。
程砚靳没坐下,原楚聿也是。
“一杯怎么够?”程砚靳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在耳畔,他试图模仿自己,试图模仿不知愁滋味的自己,“喝不了就去小孩那桌。”
这一次是原楚聿先敬,有来有回,是“还”一杯。
他倒满,程砚靳却只倒了半杯,就这样散漫不羁地站着,等他来敬。
两人依旧没有碰杯,原楚聿持杯在玻璃转盘边上清脆地叩击了两下,程砚靳睨着他,吊儿郎当地端起杯子,也在边缘处敲了一下,一口干完。
两杯喝完,两人才重新落座。
……
原楚聿这生日宴的主角做得低调,可等正餐结束,不知是谁先提起在球场上玩几把,于是翠绿如茵的球场上射灯完全开启,将这片修剪齐整的草坪照得亮如白昼,往远处眺望,好像一整块起伏无垠的绿色绒毯。
原楚聿方才在桌上说的自己在谈恋爱的事已经传遍了整场晚宴,因为席瑛与原娉然坐在一起,将这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消息立刻长了翅膀。
不少人想来探探虚实,又不敢明着问,于是拿着打高尔夫的由头便成了最好的赌注。
“玩短打哈,我知道你们球技都好。”
“问一个问题,打一个球,说不出口的话我们看进球结果就知道了。”
众人坐在休息区笑得闹哄哄的,都想看晚宴主角上去玩两把,顺便套点话出来。
程砚靳也被哄闹着赶上了场,他手里握着球杆,转头冲林琅意招招手:“会玩吗?”
林琅意摇成拨浪鼓:“进不了。”
他轻松道:“没事,短打距离不远,随便玩玩。”
本来只是打算唤林琅意过来随便挥几杆玩一玩,可场上心思各异的人太多,林琅意站在球前比划了许久,才挥杆击球,后面就有熟悉的声音大喊:“进球是感情深,不进没感情。”
哪来的傻叼?
林琅意原本就进不了,被场外干扰着一喊,这下连球滚到哪里去了都看不到。
程砚靳凉凉地扭过头,冲场上跟出圈放风的猪一样满世界最开心的楚弘阴森森地瞪去一眼。
对方玩疯了,连警告都感知不到,左顾右盼在看挥杆打球的还有谁。
刚才那白痴话就是楚弘问的,可他脑子一根筋,程砚靳知道他是休息区的人推出来当出头鸟的。
“不用管他,随便玩。”程砚靳手上也有一根杆,拨了一个球给林琅意,“再来。”
楚弘来劲:“再来一杆,对比一下,前任现任喜欢谁?”
谢了,林琅意还是没进。
楚弘在后面嘎嘎大笑,玩闹道:“两个都不进,哪个都不喜欢?”
沉闷的一记破空声,他龇着一口牙还没收,迎面就是飞速袭来的球。
楚弘一哆嗦,连忙扭身抱头,那球直接砸在他那双漂洋过海费时两个月才收到的限量版签名鞋上。
“嗷!”他发出一声悲鸣。
球风凌厉,楚弘宁可那球是朝着自己裆下来的,哭丧着脸只喊爹妈。
还好球身干净,砸在鞋子上跟被人踩了一觉还是有区别的,楚弘嚎完后发现超越了心里预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头,跟一只缩着头的鹌鹑一样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了杀气浓重的程砚靳。
“我去看看别人。”他立刻撒腿就跑。
另一边萧璞城和原楚聿都被赶鸭子上架,有楚弘在前,那些想听真话的人更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口,什么叔叔阿姨伯伯姑姑都拿着玩笑的名头打趣:
“进了是女孩比你大,没进是年纪小。”
“进了是刚谈,没进是再续前缘?”
“听说是国外?这球进了没啊?”
原楚聿站在草坪上岿然不动,任凭身后纷纷扰扰说的是什么,都不影响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打球。
与一旁球风肃杀的程砚靳不同,他打球非常优雅从容,身体转幅不大,挥杆扭身的角度格外赏心悦目,尤其是短杆,多一分少一分力都不是这种游刃有余的姿态,总能以各种路线将球打进洞。
身后那些旁观者渐渐也看清了他并没有将那些废话放在心上,不管问的什么,他都能一杆进洞,逐渐没了关注的兴趣。
只有傻乎乎的楚弘还蹲守在一旁念结果:“答案是比我堂哥小的,在国外的,刚谈的,短发,高个子,白人女孩?”
“你堂哥没陪你玩!”萧璞城笑骂。
“真的假的啊?那群大人都说堂哥说假话。”楚弘跑上前,足尖一不小心将一颗球踢到了球洞不到三米处。
他没注意,只顾着凑热闹,笑嘻嘻地问:“哥,没进是真有喜欢的女生了,进了是没有。”
他离球洞进,那些休息区的人都被甩在身后,或许听不到这句问话。
原楚聿也没有说什么,他一手拎杆,往前慢慢走到那颗短距离球的面前,依旧侧身微微岔开腿站好,双臂自然下垂,肩膀往内稍收,停顿,挥杆,击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