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168)
“是吗。”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蓝白色的床单上,那只输液的手慢慢蜷起五指,忽然用最平静的口吻说了一句,“在有关你的这件事上,也能成功吗?”
“什么——”
“小意。”
他忽然打断。
“如果我说,那个专利给钱我也不卖,但若是我们能重新开始,我就送你,买断,之后不会再转卖给任何机构或个人。”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输液管有轻微的抖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冷气正对着吹动的缘故。
他轻声问:“你会怎么选择?”
第64章
“重新开始?”林琅意咀嚼了下这四个字, 倏地笑起来,“什么叫重新开始?我们再上一次床?”
这一句话说完,边述猛地将手死死握紧成拳, 瘠瘦的手背上筋络乍然浮现。
他动作太大, 情绪激动下还往上抬了一下手,撞到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小桌板。
那还在输液的留置针头明显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带偏, 整体往外移了一段。
输液管的流速一下子变缓了, 但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边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表情痛苦又绝望:“你是这么想我的?”
林琅意站起身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掉:“那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那些打包盒都不要了, 她用脚尖将床边的垃圾桶勾过来, 一只只叠在一起后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她收拾得快,反正都是扔,方才被边述拍照留念的一桌子饭菜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堆垃圾。
最后再用纸巾擦了擦桌面,她将垃圾袋塑封打结拎出,作势要走。
他却根本不打算放她走, 半个身子扑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情急之下手肘还“咚”的一声撞上了护栏, 彻底脱针,床单上立刻晕开点点深色圆斑。
他也不管不顾,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你又要走了吗?”
他下一句话藏掖着破碎的哽咽:“分手的时候也是你单方面通知我的, 我们现在一句话谈不拢, 你就又要离开了吗?”
林琅意明显被他大得令人瞠舌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留住她, 她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他手背上流出来的鲜红血迹。
林琅意反应很快, 赶紧先将流速器关闭,想要按铃叫医生时边述哪里还敢让她移开一步,恐慌地将剩下那只手也伸出来抓住她,求她。
“我们还可以再谈的……珠珠,你别……”
“我就是叫个医生……”她余光看到他像是傻了一般放任针口流血,赶忙帮忙按住,被他反过来紧紧抓住手。
他的血也染到她手上,两人交叉握紧的手俱是滑腻一片。
“不用叫医生,不要其他人,就我们两个人,我们说说话,说说话好不好?”
林琅意盯着那些血,温热的、流动的,依稀想起在大学里有一次两个人去教室里自习,她买了两杯热可可上楼,一不小心鞋尖撞在阶梯中间绊了一跤,整个人猛地往前扑,膝盖严严实实地磕在台阶上,痛得酸爽。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第一反应不是扔了热可可,空出手撑住自己,而是将两杯还冒着热气的纸杯高高举起。
最后人摔得不轻,热可可倒是一滴都没撒出来。
膝盖顷刻见血,她对于吃的觉悟非常高,还非常坚强地回到了教室把热可可放在桌子上,这才冲边述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也是血,像是冬日檐下的冰柱一样长长短短地往下坠着,一直流到脚踝处,白色的短袜圈口染了一小片。
边述顿时慌了神,脸色煞白,胡乱将笔一扔,连笔电都来不及收好,背起她就往校医院冲。
校医院那段路并不长,林琅意在他背上的时候记得他反绕过来背着她的臂膀一直在打颤。
她当时痛得“嘶嘶”抽气,还不忘打趣问他:“怎么回事?我太重了你背不动?”
他没回答,呼吸急促,只顾闷头往前跑。
最后到校医面前,他那张脸苍白如纸,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就连校医都频频望着他,问:“同学你晕血吗?”
林琅意望向此刻同样面色苍白的边述,想说时间太久,她都快忘了当时是什么心情。
也想说,她看见他流血,可能没有他看见她流血的反应来得激烈。
她问:“原来是试探试探我吗?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像原楚聿刚才说的一样,你直说吧。”
边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却像是竭泽而渔一般开始颤抖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他哀求:“珠珠,我们能不能重新在一起?像我们从前那样……”
林琅意发觉自己看向他时心境居然平和得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所以那些话说出来自然也像是糟糕的三流演员一般毫无感情。
她棒读似的:“从前那样?从前怎么样?”
他眼里的悲伤像是化成了实质,那些分手时想见却见不到的人,那些想说却没法当面说的话都变成了现在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在用问数学题问物理题的口吻问他以前怎么样?好像这是一个可以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边述回答不出来。
他在这么多年的反复追忆中也曾千次万次地想要得到这个答案。
如果能得到答案,或许就有了释放自己的钥匙,他也许就能向前看,能像她一样潇洒地践行着“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人生。
执念这个东西,像是切不断、摸不着也留不住的风,它难以用贫瘠的语言向他人形容,只有自己站在旷野里被风真真切切地吹拂过脸颊,才能在空旷大地冲天呐喊,说“我终于见到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