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忽然一静,迟一悬脱口而出,“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就吃!”
“我知道。”白经天目光触及他脸上的惊怒之色,以一副浑不在意的口吻道,“不就是命丹吗?我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迟一悬的大脑空白了一下,他甚至下意识去按白经天的肚子,企图让他把命丹吐出来,白经天却一下攥住他的手,“阿悬,你糊涂了,这里是梦境。”
迟一悬脸上怒气未消,“你才是脑子糊涂了!这东西害了多少人你知不……”
“我知道!”白经天呛道:“那又如何!不过是凡人而已!”
“难道你曾经不是凡人?难道你娘曾经不是凡人!”迟一悬面色越来越冷,“我教了你多少次!曾经你不是也唾弃邪术?你在朝歌的时候,不是也跟凡人玩?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我从来没变过!”白经天吼道:“朝歌是朝歌,外面是外面,我对朝歌是爱屋及乌,外面的凡人与我何干!”
“所以你就只是将凡人当玩具,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宰杀了炼丹吞服也可以?你不觉得恶心吗?”
白经天冷笑一声,一掌将他推开,灵力震荡一瞬,身下的坐塌砰一声坍塌,两人各自退了几步。
“恶心,当然恶心!迟一悬,天底下所有修士都是一样,你以为你结交的那些修士就爱凡人吗?他们不过是看在你的份上装模作样罢了,我也一样!”
轰的一下,迟一悬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从内冷到外,想说话,嘴唇却重得抬不起来,分明是梦境,却仿佛溺水挣扎一般,他累得气喘吁吁,对面的白经天也气喘吁吁红着眼睛。
两人冰冷地对视半晌,迟一悬终于开口,“……这件事日后再说,总之你不能再留在灵剑宗,我会想办法将你带出去。”
白经天冷冷掀了下嘴角,“不必了,灵剑宗很好。”
迟一悬尽力冷静下来,不想再和他吵,“是不是灵剑宗的人逼迫你?邪术不是好东西,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天资不差,根本不必走这条路。”
白经天:“我乐意。”
迟一悬:“用邪术只能止步化神。”
白经天顿了一下,却道:“无所谓。”
迟一悬不可理喻,“你疯了。”
白经天:“你难道以为我有的选吗?苦海要不了多久就要侵入仙洲!霸刀门内忧外患,凭我自己,至少要再十年才有希望结婴,我等得了十年吗!”
“结婴又能如何?难道霸刀门现在就没有元婴吗?难道那些金丹筑基就都要立刻去死吗?”迟一悬控制不住厉声道:“你为什么非要糟蹋自己!”
白经天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双眼红丝密布,红得几乎泣血,“够了!别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恶心!”他上前一步抓住迟一悬领口,“我走到现在是因为什么?要是我娘还在我何必沦落到现在!”
“那几个元婴死了就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去苦海做什么!”
“若不是那一日!我娘还好好的!”最后一句,白经天几乎是对着迟一悬吼出来的,他脖子通红,两眼都是泪。
迟一悬怔怔抬头看着他,“你觉得你娘是因我而死?”
白经天冰冷看着他,“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关系?”
他一松手,迟一悬就倒退了一步。
室内又是窒息的静默,两人相顾无言,好半晌后,白经天才拍了拍凌乱的衣服,口吻平淡仿佛生人,“方才是我冲动了,我娘……只能说造化弄人,不能全怪到你头上。”
“但我也不想再见你。索性我们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就当不曾相识过。”
迟一悬静静看着他,身影渐渐消散,连一诀别的话语也懒得与他说了。
梦境随他的离去一同消散,月明台内,白经天清醒过来,他仍旧坐在地上,面前是那瓶丹药。
还未开封。
***
北明洲,无忧宗
迟一悬睁开眼睛,耳边响起迟满的问候,【陛下,您还好吗?】
迟一悬没有回应,静坐半晌,心里的惊怒失望渐渐淡去,待到心湖沉静空明不再被情绪左右后,他发出一句笃定的话语。
“他在骗我,他想跟我划清界限。”
“演技太好了,差点被他骗过去了。”
第309章 第一更
迟一悬跟白经天的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自认对白经天还是有些了解的。
苦海不是迟一悬解封,白敬贤也不是迟一悬逼着去阻拦苦海的,况且谁也料想不到灵剑宗会逼着白敬贤去赴死。
要说迟一悬在这里面唯一的责任,也就是救了那些被逼献祭的元婴,又借了条通道给无忧宗。
论心,他自认有那么一点责任,但论理,这事可真怪不到迟一悬头上。哪怕是迁怒,也有些牵强。
迟一悬不是没怀疑过灵剑宗的人对白经天撒了谎言,将他娘的事都推到他头上,但白经天不是傻子,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小孩子,不会听信灵剑宗的片面之词,有灵剑宗逼迫白敬贤在先,白经天不可能完全相信灵剑宗。
更何况,如果白经天真的因此事要跟他决裂,那他的梦境为何不对迟一悬设防?别的能作假,神魂和心灵可做不了假。
退一步讲,哪怕不提梦境这样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白经天的表现也有些奇怪。
他就不是那种已经心生芥蒂,想要跟你决裂,还能忍住跟你好好说话的那种人。
当时在梦境里,他受白经天影响,情绪也有些激动,脑子不够清醒,现在回来细细一想,很快就从白经天的表现中抓出了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