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马弘宣原先只是个市监,就算他发现猫腻却隐瞒不报,也不能怪他,毕竟这并非他职责所在。好在他当上监察司司正后,很果断把裘平安提了进去,总算没辜负迟一悬的期望。
“这种命器就是麻烦了些。也难怪长生界这千年来都是攻击类命器占据上风。”
要是每个人的命器都是刀剑棍棒,那晋升多容易,打打杀杀,多练几回就晋升上去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朝歌收容了许多非攻击类命器的修行者,才有如今各行各业的欣欣向荣。
让每个人的命器都有它发挥价值的地方,让这世上再没有废物命器之说,也是朝歌的理念之一。
他几步走进书房,灵气隔空将晕倒在地上的裘平安托起放到一旁的软榻上。
期间还多看了那衣架几眼,还别说,乍一看真好像有个人站在那里。裘平安身上又戴罪,进来后眼睛就没敢往上抬,再加上他是个普通人,察觉不到呼吸灵气,误认了也不出奇。
趁裘平安还晕着,迟一悬对他使用了回溯技能。
虽然知道裘平安偷用邪法,挪用公款,但这毕竟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老人,迟一悬对他不可避免有些感情。
于公,为了马弘宣晋升找一块磨刀石,是最划算的安排,任何一个合格的上位者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于私,他真的很不希望犯错的是裘平安啊!并为自己的故意放任隐隐有些愧疚。
“要是不是你,就好了。”
轻叹一声。
证据确凿之下,对他使用回溯技能,还是他私心里想给裘平安找点借口。
晋升化神后,他的游戏技能也有些变化,比方说回溯技能,以前只能被动接受,从一个人的生看到他的死,但现在他却可以自由选择看哪个阶段了,不必担心碰到对方的隐私问题,简直太棒了!
然而技能一使用,迟一悬就觉得腿上一阵麻痒刺痛,他一低头,发现裘平安站在田间跟农户说话。
这是一个比较炎热的午后,迟一悬不久前回溯孙灵岩的经历时就已经体会过凡人的处境了,但当时孙灵岩到底是个修行者呢,而这一次他回溯的是裘平安的经历,裘平安那时那刻的感受,完完全全反馈到此时此刻的迟一悬身上。
裘平安可是个没入道的普通人,与他共感的迟一悬只觉得浑身上下粘腻无比,汗水浸透了里衣,湿漉漉地贴在皮肉上,腿上好像被什么虫子咬了,又痒又痛,他都忍不住抓了抓,扇了扇,然而站在田垄边的裘平安却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还在那里扯着嗓子喊。
“一亩地要交的税是多少,要怎么算,你们听明白了吗?”
“这是灵田,收起来的灵米不是称个重就行了,要看谷粒大小,是不是饱满……这样脱壳出来的才是上等灵米!你们不仔细看就收上来,到时候入了库进了铺子,那些修士眼光高看不上,卖不出去又要吃亏!”
“你你你,之前都说了,登记户口的时候,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要进人家里查,看有没有隐户!最近搬进来的狗大户那么多,这种人最擅长隐匿人丁了,漏掉一个就少收一份税!”
“还有你,人家说自己赚了多少钱你就信啊?这玩意要查的!商户算得比你精,人家偷了多少税你能知道?算盘多打几遍!”
迟一悬愣了一下,发现这是朝歌刚刚立国的时候,那时候人口越来越多,又开辟了不少田地,正是管理人员紧缺的时候,得用的人没几个,裘平安就得一个个教,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田间的虫子咬得满身包了。
办完事他才发觉身上被咬得厉害,又晒得有点中暑了,去医药坊找大夫开药,他不能吃丹药,只能熬点药汤抹点药膏。
弄完后又匆匆上岗,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有跟他共感的迟一悬才了解,他这时候很累,头脑昏涨还强撑着,然而周围都是修行者,又是最忙碌的阶段,没人觉得累,他为了不显得特殊,也勉强自己跟上修行者的工作。
“工作时间还是长了点。”
【陛下,这不怪您,特殊阶段加班熬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后来您开设了吏员考试,招录了大量基层人员,不是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吗?】
迟一悬没再说话,跟裘平安共感,让他发现了朝歌体制中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而这是身为修士的他,与绝大多数修行者都没有察觉到的方面。
比如城中许多地方设置有结界禁制,修行者能感知到灵气,因此不会前去触碰,小孩子有父母长辈提醒,也没什么机会出入这样的地方,而像裘平安身为高级官员,又是没有入道的普通人,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时不时就会碰壁。
但是身为普通人的他,竟然也没有上报。
又是怕自己显得特殊。
还比如收录资料的玉简,哪怕几只叠一起对于修行者而言都十分轻盈,可对于未入道的普通人来说,就是十分沉重。书库里那几层楼高的书架,修行者一个简单的术法就能取到最上层的资料,而普通人只能一次次找人帮忙,要么慢腾腾爬梯子,十分不便,更何况总有人不愿意麻烦别人。
迟一悬很快跳到裘平安看到《夺天功》后的经历。
他看出来,裘平安一开始并没有挪用公款的想法,他只是担心自己是个绝灵体,想偷偷用《夺天功》试验一下。
毕竟他的俸禄里本来就有灵石,只是因为不能修行,所以一直攒着放在家里。
然而当第一颗灵石的灵气被纳入体内后,裘平安就此着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