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太大了,铁笛就大声和他道:“这么多人,你得弄多少把椅子?得花多少钱?小心裘总管吊死在你家门口。”
万天佑乐呵呵道:“倒也不必花钱啊,让百姓们从家里自带不就好了。”
铁笛就道:“那要不要再带上桌子坐塌?再弄些瓜果点心,大家边吃边看?”
万天佑眼睛亮了,夸她这主意好。
铁笛本来是逗他,见他真的上心了,一下憋不住笑了,“傻吧你,这么一弄,马场根本挤不下。”
万天佑这才懊恼地拍了下自个脑袋,他乐呵呵地看着远处东家踩着红毯登上玉龙台、后摆上金色游龙熠熠生辉的模样,感慨道:“这次是仓促了,等陛下大婚,一定要隆重大办。”
闻言,铁笛想起万天佑有一段时间总想着给东家牵红线搞出的笑话,不禁多看他一眼,这一眼却叫她微微一怔,她发现万天佑看向陛下的眼神里,有敬仰、期冀,欢喜,还有那么一点酸涩。
铁笛收回视线,心里轻轻一叹。
在万众瞩目下,迟一悬按照礼仪接过礼官递过来的线香。
迟满:【在这个世界,人们相信,日出之地,就是天道所在,因此一旦举办重要的仪式,都要向着东方祭拜,他们相信这能上达天道。收徒大典、誓师仪式、合籍大典等等,都会有这样一个仪式。这个世界人间皇帝登基时,也要想着东方朝拜。】
【不过人间皇帝继位时通常只有接近筑基的修为,他们迷信地认为修为越低微,向天道祈祷时越不受重视,因此皇帝继位仪式上的朝拜就格外繁琐,除了向东方反复拜六次之外,还要向着西方、北方、南方各拜三次。】
迟一悬:‘管用吗?’
迟满语气略嘲讽,【如果管用还修行做什么,大家每天抢谁拜得多就行了。】
迟一悬听完,面色也没什么变化,他朝着日出方向拜了一拜,然后将线香插入香炉之中。
‘不管怎么说,拜一下又不吃亏,都穿越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迟一悬拜天的时候顺便还许了愿呢!
迟一悬偶尔巡视领地时,总是能看见有百姓祭拜,有的拜祖宗,有的拜天道,当然,他们拜的最多的是他本人。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迟一悬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在他老家,有个比较封建迷信的说法,就是如果有人拜你,你就会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因为你无意识中已经吸食了别人上供的祭品和香火。
然后迟一悬观察实验了几天,发现他的食欲没有减退,照样每天能吃下十几斤灵食后,就松了口气,默许了大家背地里偷偷拜他这件事。
因为对于一些人来说,生活中有许多烦恼是难以解决的,但是在祭拜祈祷后,他们能获得一些安慰,减轻一些心理负担,那这就是有用的东西。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次迟一悬发现城里有个人偷完东西之后,把其中的三分之一供在他的长生牌前,忏悔自己好吃懒□□偷东西,并表示第二天偷更多东西祭拜他,祈求城主庇护他偷窃顺利云云。
迟一悬哪里能容忍,果断把那厮举报了,当天晚上轩辕卫就踹破了他的家门。直到如今他想起那人鬼哭狼嚎的样子,都忍不住发笑。
人类喜欢看同类倒霉的这种劣根性啊,真是做了城主也改不了啊!
按照仪式插上香,焚烧完祭文。迟一悬摆手拒绝了礼官提前准备的稿子,他转身两手空空地面对玉龙台下围观仪式百姓。
礼炮声、奏乐声都停了,观礼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人人都知道他们的陛下要说话了。
迟一悬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也不禁感受到了一点压力。他没必要用礼官的稿子,因为他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将自己心内演练了好几天的措辞调整了一下顺序,迟一悬开口了。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睁眼看见的,就是满山谷的囚笼,还有囚笼里痛苦的人。有人告诉我,这些笼子里的是人牲。我当时想,牲字是一个牛与一个生,可那些笼子里的,分明跟我一样,双手双脚,双眼双唇,长得既不像牛,也不可能是牛生出来的。这笼子里,不是畜牲,分明是我的同类。”
“草原上没有一只牛羊,会造出笼子圈禁自己的同类;山火降临时,林子里的鸟儿各自飞走,没有一只理所当然地让自己的同类以血肉微薄之躯,去抵挡吞噬生灵的山火。那我必然也不能让自己的同类死在苦海道里,这不是我心善怜悯,这是天经地义自然规律。于是我建立了朝歌。”
……
台下,兰兰激动地拉住身边人,“听见了吗?城主,陛下在说我们!城主说了,我们跟他一样都是人!”
挨着她旁边的是郝姥姥一家,他们一家大字不识几个,原本以为听不懂陛下的话,走这一趟只是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可他们没想到,陛下说的话那样直白简单,不用别人教,更不用别人掰碎了讲,他们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能听懂。
想到曾经被关在笼子里暗无天日的岁月,这些朝歌的第一批住民都不禁红了眼睛。他们的命运,从那一天起,终于开始动了。
迟一悬还在讲话,在灵力的作用下,不需要话筒,他的声音就能传进在场几十万人耳中。
他从朝歌有了第一座工坊,从第一批住民只能住在简陋窝棚里说起,一直讲到朝歌建立城池,讲到几天前东海国在元婴大能的支持下前来挑衅。
每一个时间段只用寥寥几句总结,却分外清晰明了,其中还有他自己的感受,对百姓生活的领悟。从去年七月到今年七月,让第一批住户感慨,原来才过去一年,却恍如隔世,也让后来入城的人了解到,原来朝歌曾经发生过那么多事,原来这座城如今的繁荣,全靠最开始的那批人辛辛苦苦支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