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子是个有些忧患意识的人,从前积攒下了些钱,她挑挑选选,租赁下一间离学堂和集市较近的房子,听说那里都是有孩子的人家,晚间她接孩子放学,还能去市集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要是以后换活计了也方便。她没有更满意的了。
交了钱,拿了钥匙,店宅司还派了个人给她带路帮她搬家,然而在踏出店宅司之前,郑娘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犹豫着看向那吏员。
“有件事,我倒觉得有些奇怪。常来酒坊的两个酒客,过日子并不节俭,听说差事也是寻常差事,近来却忽然有钱买下城南一座好宅子,可他们全家人照旧住在原来的地方……”
听到郑娘子这么一说,那吏员也觉出古怪来,仔细询问了那两人的姓名,便立刻送上去请人调查了。
这一查,查出点不得了的东西来。
两天后店宅司的人,就带着轩辕卫冲进了陈家大门。
也是在差不多同一时刻,萧好女终于下定决心,在执法司衙门前敲响了鸣冤鼓。
“草民要告陈家。”
第143章 第一更
城南,执法司
到晌午了,公堂照例休息。许成美回到后堂,不禁松了松领口。
现在才三月份,朝歌并不热,但许成美觉得自己有些心累。
她和几个负责核查案件的同僚坐到一块吃午饭,同僚问她,“案子审完了?熟了就是快啊!”
许成美却摇头:“没的,估摸要审几天,不,可能要查大半个月。”
同僚们顿时受了惊吓,“什么案子要查大半个月?难道城里出了连环命案?”
要是其他地方出个命案啥的,那都不算事,但朝歌城内治安好,一年半载都不见得有一件大案,也难怪他们如此受惊了。
许成美哭笑不得,忙安抚他们,“别怕,不是什么大案,就是个比较麻烦的案子。”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就提了个人,“萧好女你们知道吧?”
同僚甲恍然,“他又怎么了?”
执法司在改制之前叫刑堂,那时候的堂主是卢文星,这人曾经还在卢文星手底下做过事,当然记得原本的刑堂是因为什么改制的。
当时卢文星因为判案不公,虽然是未遂,但也受了城主斥责,被撤去刑堂的职务,打发了一个育幼园园主的位置。
虽然都说是卢文星自觉有愧,主动卸职,但他们底下人却不这么认为。那可是未改制前的执法司,多大的职权啊!怎么可能有人主动卸职呢?更何况卢文星当时是未遂,又没真的犯错,顶多罚点薪俸就过去了,何必辞去职务呢?
于是他们猜来猜去,最终不约而同认定一个真相:城主早就有心改制,只碍于卢文星是跟随已久的老人不好下手,没想到卢文星自己犯糊涂,所以城主趁热打铁,直接将卢文星给办了。
只是当时卢文星可能心有不甘,又触怒了城主,因此被丢了个育幼园的职位。
育幼园园主算什么差事?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管孩子的老妈子小管事,去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前途?
这前后落差之大,怎么可能是卢文星主动呢?
大家因此对城主更加敬畏,城主不愧是城主,雷厉风行,跟随那么久的功臣说办了就办了,刑堂说改制就改制。
但城主威严归威严,对老人还是有那么些情谊的,让人传出来是卢文星自己辞职的,保全了卢文星的颜面。
也是自这事以后,他们所有人办事都更加严谨周全了,生怕也被抓到小辫子,然后沦落到带孩子的窘境。
此时听见这个让卢文星境遇大变的名字,这些人不由得屁股一紧,觉得自己隐形的尾巴被揪住了。
许成美倒没有他们想那么多,她道:“咱朝歌有个规矩,既入朝歌,前事不究……”
同僚乙流畅地补上下半句,“若追前事,难脱其咎。”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你入了朝歌的籍,你就是我朝歌的子民,你之前无论犯了什么事,有过什么罪过,朝歌都不追究。但如果你要追究往事,你也逃不开该有的罪责。
许成美点点头,“我就是这么跟萧好女说的。”
同僚甲:“他要告谁?”
许成美:“陈家家主,准确地说,是陈家所有人。”
***
执法司公堂上,萧好女和陈家众人分别被衙役分开成两拨,一左一右呆着。
萧好女席地而坐,毫不在意地上的尘土。陈家一众人则矜贵得很,送出银子请衙役送些椅子过来。
衙役们没敢收他们的钱,见他们一群人唧唧歪歪也是腻烦,随便扔了张破席子给他们。
陈家众人这才放弃,勉强坐下来歇一歇,毕竟站久了实在累得很。
陈家主和陈大少还在那儿吵架,陈甫则态度谦卑地和衙役们打听。
那衙役被他奉承得飘飘然,就透露了两句,“你们和人签契约,找人代持房产那事儿不算多大,毕竟占的不算多,按照惯例,你们也就判个几年。”
几年是几年?两三年是几年,八、九年也是几年!一个修行者的寿命才百年啊!陈甫一听这话都要晕过去了。
他强作镇定道:“那另一件呢?”
衙役翻了个白眼,“要是害死人命是真的,你们陈家总得有人要偿命!”
公堂另一边,萧好女却是表情呆呆的,压根没有关注陈家人。
他心里只回响着许成美之前说过的话。
“萧好女,你确定要告陈家?如果立案,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除非你的过去经得起查!”
萧好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在朝歌,如果他不出头告陈家,那朝歌也不会追究他的任何过往,他可以继续在朝歌好好过日子;但如果他要告陈家,朝歌就会出动人力彻查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