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59)
纳兰傅惠真暗自叹气:“我本来叫阿安带着咕咕一起回去,就不再过来了,她执意不肯,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臭脾气。”
王东山没有接话。
纳兰傅惠真不放心,又问:“你身体是没大碍吧?”
“真的没事。阿爸怎么样?”
“老样子,比以前还严重了些。现在基本不说话了。”
王东山心里浮起一阵难以解释的苍凉。
“那个女人——没有再来烦你吧?”
“没有的。你放心。”
纳兰安这次怀孕的反应比怀咕咕来得更早更明显,疲倦感胜于之前,尽管算是健康好体质,也抵受不住,先回了明趣休息。
两天后,王东山出院,带回一个礼拜的药量。
两人再次处于同一空间,还少了咕咕,两人单独相处。
“你感觉怎么样?”
“你还过去吗?”
两人同时开口。
纳兰安想了想:“你的情况这样,公司那边怎么办?”
“我过两日便要回去处理。你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需要我去公司吗?”
“你想要回去吗?”
纳兰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自己的角色与位置,所以放心,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做你想做的事。”王东山轻笑两声,笑容惨淡,“等弘业在洛城的根基站稳,我打算把手头上的股份全部归还给你。”
纳兰安大惊。
“我已经和粮数完成了公司的股权改革,你很有眼光,粮数是个很不错的人才。”
“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指什么?”
纳兰安呐呐:“为什么要说股份还给我?”
王东山看着窗外,目光悠远。
“或许,真正经历生死之后,很多事情才看得清楚明白。你不爱我,我想明白了。你之前提要离婚,我真的接受不了。你离开我,带走我们的女儿,去了加拿大,就像你当年留在英国一样。我终于想明白了,在你心里,不曾在乎过我半点感受。这样说来,或许我们的婚姻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
纳兰安心里绞痛,说不出话。
“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带着咕咕。”
☆、斗估
王东山对纳兰安有过最深的期待,也有过最深的失望。
生死徘徊那一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
纳兰安是此生到目前为止陪伴他最久的一个人。他不想放弃她,那比让他放弃自己更可怕。当爱一个人成了一种习惯,失去变得极为艰难。
可是,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困局了。如果永远不能破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的痛苦。
或许,心里隐约期待她的一次安抚,一次服软。
王东山看着纳兰安。
纳兰安正无意识地咬她的大拇指。
王东山知道,那是她紧张时候惯常的动作——该庆幸她至少对于自己不是无动于衷的吗?
他很想伸手去拉她的手,但他压住自己的情绪,等她接下来的言语——或者是等她接下来的宣判。
纳兰安终于有了动静:“带着咕咕,你们要去哪里?”
王东山心里震动。所以,她是作出了最终决定了吗?
“总有我想要去的地方。”
“如果你离开了,我阿爸阿妈怎么办,公司怎么办?”纳兰安回望他,“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王东山心里痛楚,事到如今,他仍然听不到她一句在乎他的话:“我会努力给咕咕最好的生活。”
纳兰安走近他,她矮他半个头,半仰头看他:“我又怀孕了。”她狠狠地砸他一拳,往胸口处,“王东山你懂不懂!”
王东山震惊到无法说话。
纳兰安绕开他,回了房间,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大力关上门。
纳兰安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却无法入睡。
她和王东山不该走到如此局面。
第一次离开,是因为纳兰祖的私情丑闻爆发,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犯下那样的错。也许叫年少轻狂,也许叫自私任性,她丢下家里的一切远远离开,连同那个联合父亲隐瞒出轨的王东山也成了她的敌人。
等她再次回来,带着莫名的使命感、莫名的复仇感,想要对抗自己的父亲,想要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母亲和妹妹的命运,却发现在残酷现实面前自己天真得可笑,反而一步步深爱上王东山。
她并非不爱王东山,只是彼此爱对方的方式,仿佛对方都不太懂。
怎么和一个爱着却也受其伤害的人好好相处,她不懂,她甚至不懂得面对自己内心的复杂感受。
是她先说的离婚,可是原来那两个字在王东山口中说出来更可怕。
如果真的离婚了,她是不是会永远失去他?
他是不是会爱上别的女人,比如医院里那个明显对他别有用心的女人?
她不想要失去王东山。她双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间轻轻流出。
当她在飞机上为生死未卜的他痛苦牵挂,她就知道他不想要失去他。
为什么他竟然开口说要离开她。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盖在纳兰安的手上面。
王东山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王东山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最后握紧了她。他的头也轻轻伏在了她的头上。
纳兰安鼻音渐浓。
王东山抓起她的手,放在嘴边。
纳兰安听过一首歌,本城歌手的一首老歌,她清晰记得那歌词。
“天边一颗闪星星,海边一颗闪星星,或睡或现闪匿不停。似要悄悄告诉这世界,现实实在是幻象,你要看始终看不清。海边一颗小星星,天边一颗小星星,默默静卧着闪匿不停。似要暗暗告诉我与你,爱意也会像雾幻,转眼间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