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赵家手中的摊子越来越大,爹醒着的时候自然能压住,一旦知道爹昏睡不醒,大哥不在,家中只有他们三个,难免有些人生出坏心思。
他们连孙婶都瞒住了。
赵茂只对外说赵梦成偶感风寒,在家休养,怕过人一概不见人。
处理完这些事情,赵茂便陪在床前,亲手替赵梦成擦洗喂饭,一次次的跟他说话,可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几日下来,赵梦成脸色依旧红润,三个孩子却都瘦了一圈。
尤其是赵茂,既要操心外头的事情,还要时时刻刻照顾赵梦成,安抚照顾弟妹。
没几日的功夫,一直被赵梦成养得极好的赵茂就瘦了许多,脸上的嘟嘟肉都消失了。
晚上,赵茂也不敢离开。
赵梦成依旧在昏睡,幸好流食还能喂进去,脸色也依旧红润着,看着气色反倒是比孩子好。
赵茂索性拉开被子钻进去,直接睡在了亲爹身边。
一只手搭在赵梦成的手臂上,确保只要爹爹有动静,他就能在第一时间醒来。
赵馨心知爹爹昏睡,二哥例外兼顾比自己的压力还要大,硬是将心慌意乱压下来,不在他跟前哭。
只有唐糖知道她有多担心。
往常一粘枕头就睡着,永远精神抖擞的小姑娘,这几日就跟被抽干了精气神似得,一双眼睛就没褪去过红色。
唐糖想要开口安慰,却觉得言语太过苍白。
不只是赵家人担心,他心底也有说不出的担忧。
若是赵叔不醒,他都不敢想会怎么样。
隔了三日,赵椿还未回来,外头的人却隐约察觉不对劲。
刘炳坤特意来了一次,问:“梦成哥没事吧,怎么好几日了还不见好,是不是得换一个大夫看看?”
赵茂勉强应付:“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爹说最近太累,想歇一歇。”
刘炳坤微微皱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离开了。
刘恒也来了一次,是问工坊重新开工的事情。
“阿恒叔,还是按照去年的规矩来,货量暂时别增加,先看看新人们的手艺再说。”
赵茂开口道:“还得麻烦你多盯着点人。”
“那是自然。”
刘恒也没见到人,心底难免担心,但见赵家三个孩子安排的井井有条,但是也没多说。
周旻却没那么好打发。
进门看了眼三个孩子的神色,他便开口问:“老大是不是出事了?”
赵茂脸色一沉。
周旻忙道:“我只是猜测,但是阿茂,请你相信,我比谁都希望老大平安长寿,永远当我们的老大。”
赵茂叹了口气,紧紧的盯着他。
周旻抿了抿嘴角,还是开口:“阿椿忽然去了丰州府一直未归,我不放心,将送礼的任务暂时压下了,你放心,有我在,民兵营乱不了。”
“周哥,多谢。”赵茂真心实意的回答。
周旻看了眼房门:“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
“我爹会没事的,他只是累了,要休息几日。”赵茂回答。
这几日他也在想,爹爹确实是太累了,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照顾家里内外,还得操持工坊和民兵营。
光是一样,他们几个人坐着已经觉得很吃力,累得倒头就睡。
可这些年下来,爹爹一个人却做了那么多。
赵茂心底懊悔不已,爹爹将他们保护在羽翼之下,让他们健康长大,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成长。
他们享受着这份安宁,却忘了爹爹也是人,他也会累。
赵茂这般想,赵馨也是这样想。
爹爹一病倒,她才恍然发现自己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管一个工坊她就洋洋自得,可爹爹病倒后,赵馨才发现自己高看了自己。
女工坊的一切都变得困难起来,没有爹爹在,她做什么都缺乏底气。
曹五妹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劲,低声问道:“馨儿,这几日是不是累着了,女工坊二月二才开,咱们不急,要不你先休息几天。”
赵馨却摇了摇头:“不需要,五姐姐我不累。”
顿了顿又说:“爹爹把女工坊交给我,我不能让他失望。”
曹五妹拧起眉头,想起自己也好几日没见到赵叔,心底还有些想念,便笑着说:“赵叔也说了,但凡有不懂不顺的地方,咱们尽管问他。”
“不如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去见赵叔,咱们复盘一下,看看哪儿还有问题。”曹五妹提议道。
赵馨忙道:“不不不,不用,我都想好了。”
不等曹五妹再说什么,她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唐糖怕她心烦意乱会出事,特意来接她,两个孩子手拉着手离开,相握的手传递着力量支持。
他们身后,曹五妹拧起眉头来。
身在丰州府的赵椿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将华神医掳走,偏偏这老头子磨蹭的很。
赵椿那叫一个着急,爹还昏睡不起,他哪有那个耐心等。
率领民兵营的时候,赵椿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是半个将军了。
可赵梦成一出事,赵椿恍惚觉得自己又变成当年手足无措的孩子。
“老先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好,病人哪能拖时间。”赵椿一次次催促。
华神医慢条斯理:“年轻人,急不得。”
“那是我爹,你不着急我着急,我们能不能先出发,其余事情我帮你解决。”赵椿又道。
华神医却说:“人各有命,长寿者不愁,短命的也留不住,一切都是命。”
“你是大夫,怎么能信命。”
赵椿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扛到了驴子上:“我们现在就回去治病,治不好我爹,我咋了你这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