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山(9)
并排躺在按摩床上,舒意盯着床头那盏80年代华美风格的台灯出神,许愿这边,正被按得无所适从,按摩师正按她的小腿肚,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你哪找到这么……家店?”
“够不够辣?”
许愿咯咯地笑起来,正聚精会神地按腿肚的大妈一脸严肃,大喊了一句:“不通。”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舒意示意:“她可不是假把式,做了快二十年了,是吧?于姐。”
被唤于姐的也不马上回应,片刻后抓住许愿的脚踝扭了两下,咔吧咔吧两声响,才大嗓门儿地回了一句:“这离家近。”
许愿忍着疼不出声,舒意又侧过身来,若有所思:“你大姨妈正常吗?”
“还行吧,迟不过十天。”
舒意又躺床上翘起二郎腿:“可惜了,一个月一颗大卵子。白白地放跑了。”
许愿知道舒意一直在备孕,又不知道原委。但是这句感慨必定是有隐情。
“多年来,不知道放跑了多少颗了都。”
“医生说我排卵不良,要么长太大不排,要么没有优势卵泡。”
二人素来知根知底,许愿略担心起来:“那你老公查了吗?”
“他查了个最基本的,活动率没问题。”
说话间,另一位女按摩师拿着瓶瓶罐罐走近,准备给舒意按后背,舒意边翻过身去,边感慨:“读了这么多年书,却进入用子宫衡量女人成败的人生阶段。”
许愿心生悲凉,又想起方才“放跑卵子”的话,某陌生房间,那个沙发上的荒唐画面闪过脑海。记起经期将至,身体还没有前兆,又安慰自己,推迟个十天八天也是有的,不必多想。
大脑瞬间转了一个来回,手心已渗出凉汗。
手机里有未接来电,没有存名字,混在快递员的电话里,也辨认不出。同样的号码,也有短信一则。
“在干吗?”
时间是昨天晚上8:00,这时间也尴尬。
许愿也没回,只任它躺在短信发送记录的末尾,之前是几句简短的对答,关于工作的。
林一山这几天过得别扭。事发当天,他推测那女人不会跟他联系。熟归熟,也没到那种程度,中东妇女需要时间适应。隔天来,约酒、约饭的电话不断,他一一应付,很晚到家,仍然没有半点消息。徐经理倒是发了海景房的度假照,原来是携家眷旅行,一时半刻不理公务。
接连几天过去,林一山忍不住在微信搜索了某人的手机号,又搜索了对方电子邮箱前面那串字母——safari,没有收获。
倒是意外地见到了穆雯。这次见面时隔多日,林一山进门开灯,发现房间被打理过了,穆雯端坐在沙发正中间,气息难平。
“怎么进来的?”
只这一句,穆雯的眼睛就红了。
“怎么才回来?”
“……”换鞋。
“去哪玩了?再晚一会天都亮了。”
“……”径直去了洗手间。
林一山换了运动裤和浅灰色圆领T恤,让在茶几边,意欲和穆雯重复几句此前说过多次的话,看到她那双眼睛——暴涨的爱意、仇恨和怨气,他再一次灰心。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我们谈谈。”穆雯把一杯水放到茶几上,林一山的面前。
“之前,我的确不够懂事,但是你……”
“钥匙呢?”
“啊?”
“我家的钥匙。”
穆雯的脖子和脑门儿全红了,眼泪顿时流满脸。
“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穆雯开始在客厅走来走去,越走越疾,时不时抹一把脸上的眼泪。“我不追究了,随便你跟谁干了什么,只要你回来,咱们还是好好的,行不行?”
那个叫穆雯的女人闹了一场,家里安静下来,已经凌晨2点。林一山出手大方,但这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女人,要的显然更多。
☆、八
周六醒来,日上三竿,未接来电十几个,林一山全不看。连日来公事不断,他略感倦怠,原本隐隐的挫败感更明显,再加上女人这么一闹,更想运动运动,出出汗,散散心,就给于兴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林一山腹中空空,刚烧了一壶水,太烫下不去嘴,也不想再呆在屋子里,于是装好球服、球拍、球鞋,站在厨台前,握着暗下去的电话,看着那壶水发呆。
现在的住处是他近几年买的,生活便利一些,上下班的路比较顺,再加上离朋友近,周边玩的也多,就长住了下来。上次带人留宿的那间公寓,是买来投资用的,不常住。
约球不成,只好去健身。健身房对面就有几个餐馆,他随便进了一家,点了碗馄饨,等上菜的工夫,发现于兴发了朋友圈。
照片是一张桌子,七七八八地摆着碗筷,有两盘典型的北方凉拌菜,拍黄瓜、西红柿拌白糖,盘子装得很满,红红绿绿分外妖娆。还有两瓶酒入画——一瓶红酒,一瓶红星二锅头。图片配的文字是:老友老菜,畅饮畅谈。
照片拍得毫无美感,构图渣、光线渣,但让林一山产生的联想倒是不少。
紧接着,于兴的电话就进来了。说刚才没听见电话,现在在朋友家了,正要吃饭。
林一山顺着心里那丝异样,问道:又去舒意家?
于兴握着电话连连点头,往嘴里扔一颗花生米,含糊地答:“对对对。”说着离开餐桌,要往厨房走,腿被椅子绊了一下,人也突然停下来:“啊?吃什么馄饨啊?早饭?”
舒意被椅子碰撞的声音吸引,紧接着看到于兴的表情。于兴用唇语示意,舒意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