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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山(17)

作者:吓我一跳 阅读记录

她这会儿头发吹得半干,脸上素着,不着脂粉,热水蒸得脸微红。“宫庭风”上衣胸前口袋里装着手机,坠得上衣一侧有点走形。

汗蒸区很大,视觉上分割成几个区域,有几个蒙古包形状的汗蒸房,门前立着电子牌,标注温度。其他区域地面都是热的,有一半高的平台,平台上面也是热的。

岳海涛正坐在平台上面盯着手机,时不时低头打字。

打字的间隙,他抬头环视,恰和许愿的眼神对上。那边换于兴运杆,许愿正站在台球案子旁边,林一山站在阴影里,神色不明。

岳海涛第二次心里一凛——许愿的眼神,和上次夜里对视一样,没有表情,没有内容,没有指向。岳海涛恨极了她这种观望态度。

这种局面让他不敢往深里想。因为再往前想,就是死胡同。

好在许愿转了视线,她走向水吧,那有几组矮桌椅,造型独特,她委身进椅子里,掏出手机自己找乐子。

岳海涛这边,手机上的人在等他回复。几分钟之后,又来了一条短信:

“洗漱去了。”

岳海涛今天没在状态,也没再回复。随手把最近的一条信息删除,接着选定前面的几条,准备一起删除,又顿了一下,点开前面的一条信息——那是一张照片,女人的脚趾涂着指甲油,时下流行的豆沙色,踩在地砖上,脚边是

褪下来的内衣。

自拍的角度,用了暖光,地砖也跟着泛出暖意。

于兴的手机又响了,他略诧异地接起来。

“呦!怎么想起来给哥打电话了?”

电话里人说了什么,他朝许愿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一山也随着望过去。

来电话的是舒意的小表弟,上次一起在舒意家吃过饭,还有表弟的俩朋友。

这小孩叫白扬,还在读研究生,据舒意说是绝项聪明,双商皆高,不愿意跟同龄的同学玩,就爱黏着舒意。

这边许愿浑然不觉。她刚刚拍了汗蒸房的照片,微信发给了舒意。想不到表弟在舒意家。蹭吃了晚饭,正在陪舒意看电视解闷儿。

舒意和许愿的聊天内容全被白扬看在眼里,白扬当即就给于兴打了电话,问他们是不是喝酒了,他可以当代驾。

于兴挂了电话,回答林一山询问的眼神:“舒意的亲戚,哦!上次你也在!就给许愿买药的那小孩。”

林一山略回忆一下,说:“他要干吗?”

于兴笑了,说:“小孩一听汗蒸坐不住了,要来一起玩。”

说话的工夫,岳海涛已经坐到许愿旁边,略带讨好的神色,给许愿看微博上的一个段子——“非亲生孩子系列图集”。

许愿也知道白扬要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9点。心下感慨,年轻人有活力,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对他们来说,夜生活大概才开始。

白扬见到众人已经快要9点半了,小孩嘴甜,哥哥姐姐叫着,别人喊他进高温汗蒸房,他也不进,跟在许愿身后,一会给递水,一会询问手臂的伤好了没有。

由于白扬加入,当晚玩到11:00,许愿实在困的不行,率先提出回家。白扬打着送众人回家的旗号来的,自然履行承诺,把大家挨个送回去。

当晚无话。

此前说过,许愿这个人磨磨叽叽。她的前半生,要么浑浑噩噩,要么温温吞吞。总是踩不到点儿上,更别提走在别人前面。

上学时成绩中上,一到大考就发挥到极致。中考第一句,上了当地的省重点,虽然在省重点里,这所高中是末流,但好歹与那所贼鼠一窝的初中告别了。

那所初中说来也是奇葩一朵,校长的儿子与各年级、各班的女生谈恋爱,晚辅导经常有校外男生闯进来,三五成群,扛起班上的一个女生就走;女生宿舍只有潮湿阴暗的两间屋子,两个单人床上下铺拼在一起,要睡8个女生。上铺睡高年级女生,下铺睡初一新生,下铺的床单上经常踩满了鞋印……

高中正规多了,封闭式管理,女生大多留着齐耳短发,男生个个红正专的样子。那几年许愿言行木讷,四季穿校服,走路迈大步,短发又黑又硬,没有女性特征。

毕竟是激素激荡的青春期,也曾被男生暗暗关注过。但是许愿不论风月,只逞孤勇,以月经不调的代价,苦读完高三冲刺阶段,考上了个二流本科。

大学里,许愿回过味来。舍友们有的自带男友,有的迅速恋爱,校园的林荫路和小公园简直睁不开眼。她方才意识到,此前关注过她的某个人,是不该那样被空置的。

于是,此前某一天那个人的只言片语,高中食堂门口塑料门帘下的那次相遇,高二暑假前那人从窗栏杆空隙递过来的桔子,都有回响。她用很多闲暇时间去回忆,那个人也读了大学,她又断续与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电话、书信联系,这么着,大学四年也过去了。

毕业之后,千里之外的人找了当地的工作,和当地的女友组建家庭,她也面对“逼婚”的压力。而工作后的人,择偶不再只凭小情小爱,要把种种条件摆在天平上,称一称。

许愿就这么被剩下了,她总是没赶在点儿上。所以才有于兴嘴里的梁子同学,以及大学里零零星星的某某。

大学散伙饭,大家喝得东倒西歪的时候,有个男生凑过来,对许愿说:“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许愿现在已经不记得那个男生的名字了。所谓蹉跎,就是这样。

本来,许愿要和岳海涛结婚了,这也算赶上了末班车。谁能想到,情势急转直下,还有可能是颠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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