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孟泽这任性的服药习惯,估计也是不听话的。
*
高山蝶回来的时候,孟泽正在厨房里忙碌。
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按响了门铃。
闲着无聊的李明澜过来开门。
二人打了个照面,各自微笑。
“李小姐,我是高山蝶,是梁医生安排的助理医生。”
“原来高医生认识我,我是孟泽的高中同学。”李明澜向后退一步,让高山蝶进来,“我正想向医生问一问他的情况。”
高山蝶将要去厅里,却又转过弯,她略略低下声音:“我们要不去庭院里坐一坐?”
话音刚落,孟泽的声音在厨房响起来:“讲讲药量控制就行,其他就算了,反正她又不同情我。”
高山蝶:“当然,我是医生,我只阐述病人的病情。”
李明澜靠着墙,眼珠子转着,左左右右打量这二人。
高山蝶:“李明澜小姐,请。”
李明澜大摇大摆出去了。
高山蝶在后:“他的主治医生是梁医生,我是梁医生的学生,学艺不精,关于李深高考的风波,我没能阻拦。”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李明澜见高山蝶挂了一个驱蚊包,笑着问,“高医生是什么时候被安排过来的?”
“三年前。”
“他的病情是不是非常复杂,需要二十四小时的看护?”
“不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高山蝶略有歉意,“我得罪了人,频繁受到打扰,孟泽是我堂哥的旧识,他受过我堂哥的关照,愿意出面当一个挡箭牌。”
李明澜的语气说不上是褒是贬:“他还真是一个热心的人。”
“不只是因为热心,也可能是因为,我和他曾有过类似的心境。”
“哦?是什么?”
“五年前,我没了一个孩子。”高山蝶自从进门以来一直笑盈盈的,直到这时她敛起笑。
太阳落了山,她背光而立,沉甸甸的。
李明澜窥不见高山蝶的表情,低声说:“不好意思,让高医生提起伤心事。”
高山蝶:“梁医生安排我过来,也有考虑到这个因素,在某些情境上,我比较了解孟泽的心态。”
李明澜小心翼翼地问:“高医生,这病还能治吗?”
高山蝶:“去年,他还算平静,但是从去年秋开始,他的病情比较反复。”
去年秋,正是李明澜和孟泽重逢的时节。
李明澜:“他是什么时候得病的?”
高山蝶:“按照他的过往病例来看,应该有十五六年。”
李明澜半晌不说话,十五六年……
李明澜:“这是遗传疾病吗?”
高山蝶:“我的老师梁医生,说其中有先天的因素,但我个人觉得,他的生活环境因素占比更大。”
“是因为……”面对着失去孩子的高山蝶,李明澜觉得难以启口。
“李小姐能明白就好。”
“李明澜,你要不要先喝碗汤?”孟泽跑了过来。
李明澜哪有心情喝汤,她想要再问一问高山蝶。
孟泽却在边上杵着不动。
高山蝶笑了:“梁医生确定了我的交换生名额,等签证下来,我就走了,他会安排另一个医生过来,接手我的工作,我这阵子要回学校处理手头上的事,先不打扰二位了。”
“我送送高医生。”李明澜跟着出去,“高医生,他有什么注意事项吗?需不需要到户外放松心情?”
“能出去走走当然好,这边绿化——”高山蝶突然停住,想到什么,“南城公园的东区有一个观景廊,你可以陪他在晚上六七点钟去走走,有满山美景。”
“哦。”李明澜想的是,别墅区里风景宜人,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南城公园。
高山蝶静静地看了李明澜几秒。
李明澜疑惑:“高医生?”
“孟泽就麻烦你了。”高山蝶将要下台阶,又回头,温柔一笑,“对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会做饭。”
*
庭院里被扫上夕阳的最后一抹红。
李明澜靠在门边,很久很久,她面无表情。
李深四岁时,她和孟泽重逢时,其实他已经在生病,她浑然不知。
她低下头。
斜阳留下的红晕,越来越淡了,她此刻站的脚下昏的、黑的。
“李明澜,你怎么还不进来喝汤?”孟泽在喊人。
她眨眨眼,闭闭眼,挤掉了什么东西,这才步入亮光处。
“李明澜。”
她几步跳到她的面前,戳戳他的肩:“你为什么要连名带姓地叫?”但其实她也不介意了。
连名带姓就连名带姓吧,这才是孟泽。
“不然呢?”
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是她自己说的,她叫“李明澜”。
他转学到岩巍中学高三七班的第一天,听见的也是“李明澜”。
孟泽模仿Mike Sharp:“Melanie?”
孟泽模仿姚希津:“明澜?”
孟泽下结论:“都俗气。”
还是他的“李明澜”最朴实。
*
孟泽简单做了一锅牛肉汤。
汤色白。
李明澜尝一口入嘴,清甜不膻,留着姜片甘蔗的鲜香。
牛肉吸饱了汤汁,把肉蘸上酱料,口齿留香。
李明澜捧起小碗:“嗯……”
她吃完一小碗,还把碗盖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