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嘲笑:“像个老妈子。”她打了一个饱嗝,摸摸撑起的小肚子,就要去主卧。
他拦住:“李明澜,有点常识。吃完不能马上躺。”
她向左。
他向右。
她往右。
他往左。
她只能回到沙发边,拿起手机,点开和儿子的聊天界面。抬头时,她发现孟泽看着她的手机,她立即锁屏。
孟泽折了烟。
她对着一个聊天框,半天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对方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高三之后的李明澜是瞎了眼。
*
李明澜的午觉睡到了傍晚。她故意用外八步走路,出来见到孟泽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她喊:“哟。”
不是“喂”,就是“哟”。孟泽不应她,亮了亮菜刀。
她用食指在嘴巴划了一下,不吭声了。
微信响起时,她眼睛一亮。一定是儿子放学了。她抓起手机要跑。
孟泽手持菜刀,立在厨房门边:“李明澜,当心脚下滑。”
她停下来,冲着那把菜刀鞠一躬,躲进房间了。
李深的消息极短:「?」
李明澜:「等出战果,我给你汇报」
李深:「哦。」他习惯了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母亲,不去追究她要出哪一口气。
李明澜:「在学校里怎么样?」
李深:「还行。」
李明澜:「有没有早恋的苗头?」
李深果断回复:「没有。」
她和儿子絮叨日常,唯独没有提起孟泽。
孟泽的眼睛和菜刀一样,剑光四射。但他还是伺候她吃了晚饭。
李明澜的肚子圆起来是因为大鱼大肉,她叼牙签的动作是学他叼烟的样子:“我们孤男寡女,住一起不行。对方是冲着我来的,你就自己去酒店住吧。大不了,我替你付账。”
“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我们两个人住,我更不放心。”
“李明澜,你不是十八岁了,仪态不雅,跟个土匪一样,别高估自己。”
“肤浅。”她弯唇一笑,“有本事赶我走。”
孟泽没本事,不作声。
他不会去住酒店,他把她当透明人,自己去次卧休息。
*
深夜,本该一觉到天亮的李明澜在半夜醒来。
她临睡前喝了两杯水,这时被憋醒了。她去了卫生间,再出来,没有回床上。
她悄悄开门,踮着脚去聆听次卧的动静。
那谁应该睡得和猪一样。
她抬起手,食指骨节将要敲上门,她停了。
过了这天,姚希津说的“几天”就扣减一天了。她不会在这辆待太久,短暂重逢只是小插曲。之后她和孟泽又是陌路。
她想为这段插曲添上记忆点。
李明澜敲门的“咚咚咚”是高三时的节奏。
门很快被打开。
孟泽的乱发像是刚才床上起来的样子,但他从来不会懒洋洋打哈欠。
李明澜抱起手臂:“突然想吃萝卜糕。”
“大半夜的,我上哪里给你做萝卜糕?”
“睡着睡着突然食欲大动,闻到了萝卜糕的香味。”她按住肚子,“太饿了。”
“我去煮面。”
她坚持:“我要吃萝卜糕。”
那也是在秋天。
她怀孕三个多月时,得了尿频症,常常在半夜醒来去卫生间。
秋夜清凉,她披着外套去,打着喷嚏回来。
钻进温暖的被窝时,她突然闻到一阵美味。是她和父母去饮早茶时,摆在她面前的热腾腾的萝卜糕香气。
顿时,她饥肠辘辘。
但那里不会有萝卜糕。
第二天,她去一个酒楼饮茶。
外地的萝卜糕没有本地的正宗,她没有吃到想象中的美食。
她当时在小本本里记下了,生完孩子回家时,她一定要去吃萝卜糕。
她今天把萝卜糕列为备忘录的第一事项。
眼前的男人面色不善。
谁在大半夜被叫醒,要求去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都是不耐烦的。
李明澜当年没有和保姆诉苦,更不会在嘴谗时指使保姆做这做那。但假如那时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孟泽,她铁定会在任意时刻踢他下床。
孟泽“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上的灰似乎扬到了她的脸上。
李明澜摸一摸脸颊。也对,孟泽终究不是当年的孟泽,她的这番折腾也是荒诞。
她回到主卧,刚刚躺下,就传来敲门声。
“我去买萝卜糕。”
李明澜觉得自己听错了,因为孟泽的声音像是气急败坏。
接着,归于平静。
她忍不住下床,要去开门。
门外又传来一声吼:“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之后,寂然无声。
*
没有萝卜糕,但李明澜回到床上,倒没了记挂,不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她被一阵拍门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外面的天色还是昏昏灰灰。
门外那人拍门不成,喊:“李明澜,萝卜糕。”
她打着哈欠过去开门。
孟泽的狠是明晃晃露在脸上的,语气也恶劣:“趁热吃。”
她没料到,他真的在三更半夜买了萝卜糕。她接过温热的纸袋子:“这里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早茶店啊?”
他目露凶光,回次卧去了。
李明澜又打一个哈欠,她也关门,抱着袋子坐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