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开进商场地下车库,之后上扶梯,从商场侧门出去,穿过马路,到了对面的大排档。
今天约饭的人格外准时,而且经常早到。
他见到孟泽:“你真是,到哪都穿一身的白,吃完这一顿,你回去又得洗上三遍。”
大排档的桌子凳子都像抹了油,在夕阳落山之后还泛着光泽。
孟泽不嫌弃,直接坐下,挽起了衬衫袖子:“刘Sir。”
“哎,我前天退休了,现在不是阿Sir,就是个普通退休老人啊。”刘天刚人如其名,浑身皆是浩然正气,“今天用我的退休金请客。”
“刘Sir,你才退休就领到退休金了?”孟泽轻轻一笑,“这顿算我的,等你真正领到退休金再请我。”
刘天刚睇过去:“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我?”
孟泽做出投降状:“行,听刘Sir的,你请客。”
刘天刚:“叫我刘伯。”
服务员上了一盆拍黄瓜。
刘天刚咬上一口,爽脆劲来了:“我虽然退休了,但我还盯着你呢,你以后别犯事啊。”
孟泽点头:“是是是,谨遵刘Sir教诲。”
刘天刚佯怒:“叫刘伯。”
“叫了那么多年,一时改不了口。”
服务员再送来啤酒。
刘天刚:“你今天开车,别喝酒了。”
“刘Sir,你还没见到我的车,就知道我开车过来的?”
“你要是走路过来,经过前边的菜市场,白裤子早就脏了。”刘天刚步行过来,先开罐啤酒,“对了,我妈念叨你呢。”
“嗯?”孟泽剥了一粒花生。
刘天刚把花生抛进嘴里,再喝一口啤酒:“你也到结婚年纪了,你今年三十五了吧。”
“你一退休就不普及法律了?开始讲家长里短了?”
“不是,念叨你的人是我妈。”
“代我向她老人家问好。”孟泽招手,“服务员,赶紧上菜。”
菜上来了,堵住了老人家的话题,催婚的事不再提起。
吃完饭,孟泽陪着刘天刚走了一会路,之后回商场。他没有坐扶梯,而是搭乘电梯。
电梯门一开,里面广告灯箱闪烁的是当红女明星的零食代言。
她如今是娱乐圈的常青树,哪都有她的广告。
孟泽开车出来,夜幕深沉,霓虹灯闪烁人间。
空气闷,夜风吹过来,宛如扑来一层热浪。
他继续开着敞篷,按下音乐播放键。
音响传来气势磅礴的歌声:“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孟泽在红灯前停下,旁若无人哼了一句:“呼、哈!”
*
时尚周刊寄来一封时尚大典的邀请函。
孟泽委婉表示工作繁忙。他都是全凭兴趣摆弄镜头。
阴天,他在庭院里立一把太阳伞,半靠在躺椅,享受夏日午觉。
从时间上来说,应该是秋天了。
这座城市的夏天格外长,哪怕到了十一月,仍可称作夏日。
*
时尚大典活动不在这座城市举办。行程由周刊安排,机票和酒店已预订。
李明澜对外称自己住酒店,从来不公开说她是本地人。
结束了和时尚主编的电话,她回到了哥哥家。
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李旭彬在李深上初中时搬到了学区房。
李明澜在楼梯上见到一个女生跳着上楼去了。
李明澜开了门。
李深刚从浴室出来。头上盖了条白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除此之外,他的上衣裤子均为黑色系。
李明澜晃着钥匙,问:“你不用上课?”
“学校开会,散会就回来了。”
“不上晚自习?”
“上晚自习做什么?”
青春期的男生,几个月不见,个头猛长。当年窝在她怀里的胖娃娃,如今长身玉立,比她还高。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礼盒:“当当当当。”
李深看一眼:“又来。”
“我给你选的礼物。”李明澜笑嘻嘻地拆开礼盒,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他毫无表情。
她昂起头:“我亲自设计的。”
“哦。”他只是点头。
“臭小子,你就这反应?”
“不喜欢白色。”李深有点嫌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常见她穿白色。她应该偏好大红大绿,但酷爱白衬衫。
李明澜学着他的嫌弃:“深仔,你现在是阳光少年,天天穿得黑不溜秋的。”
“这件布料太薄。”
“会吗?这里夏天酷热,穿薄的才透气。”
“你留着自己穿。”
“不孝子!”她使劲瞪他。
李深沉默。
她再瞪他。
他把毛巾挂在肩上,接过礼盒:“收下了。”
“这还差不多。”礼物送了出去,李明澜得意地哼起歌儿。
她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假设她留在国内,一天到晚陪在儿子身边,她会忍不住和儿子坦白。正是因为她长居国外,她才能隐瞒这么多年。
第二天是周末,李明澜装了KTV的App,一个人开演唱会:“有你有我雪中送火。”
李深照例当作听不见。
她喊:“深仔,来,和我唱歌。”
“不会。”
“这首歌有难度,来唱你会的那首。”李明澜拖着麦克风线,在App上点歌。
李深有点麻木。他和她的合唱只有一首歌。
李明澜开唱前,感叹儿子没有遗传她的音乐细胞:“深仔,开始了,我来起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