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的人是她。
孩子什么反应都没有,是她自找的,她打小就不在他身边。
直到第二年的春节,李明澜有了教训,不再纠缠李深。
这些年,她是成长了,留学时期比较沉稳大气,事业辉煌了,性子反而倒退。
李深读初三那年,李明澜回国过年。
一家人去李父李母家,李深冷淡依旧。
哪怕她逗他说话。
他也不怎么理。
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靠得住的人。
尤其是,儿子的冷淡格外伤人。
年初五之后,李明澜也变得安静了。
直到一天晚饭,她兴冲冲地喝下不少酒,上头了,满嘴胡话,她坦白,自己喜欢智商高的男人,要是天才就好了。
李旭彬训斥:“注意仪态。你是长辈。”
李明澜睡了一觉,酒没醒,反而更糊涂了。她只觉得梦里自己孤零零的,明明疼儿子疼进心里去,儿子却全程冷漠一张脸。
她不甘心,突然半夜去敲李深的门。
他可能睡着了,没动静。
李明澜不知醒着还是醉着,一直敲。很轻很轻,但是“咯咯咯”地响。
李深终于开了门。
李明澜呼出一口酒气,走路很稳,一屁股坐上他的床:“深仔,我好难过啊。”梦里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了。
他冷冷地他提醒:“姑姑,请自重。”
“我的辈份是你姑姑,可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瞧瞧你,面对我一脸防贼的样子。”她呜咽啜泣说,“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生下的是一个不孝子。”
她不知哭了多久,但她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她还想诉说自己梦中的苦楚,却被李深推了出去。
霎时,她的酒醒了,呆在当场。
她又闯了大祸。她不敢面对儿子,躲了起来。
但她终究还是要见的。
她约他在咖啡厅见面。
到了约定时间,他没有来。
她以为他不会来。
幸好,他只是迟到了。
李明澜应该道歉:“如果你嫌弃的话,就当没我这个亲妈吧。”
李深沉默着。
她逃似的走了。
她被伤了心,也就狠了心,不愿再回国了。
长得那双眼睛的男人都是绝情的。
到了夏天,于骊再发李深的照片,李明澜见到儿子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男款表。
李明澜当即跳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大叫。
早该坦白的,儿子这么懂事,也许早些年和他讲,母子相认的场面能更感人。
*
再见儿子时,李深不问孩子他爹是谁。
李明澜想想,不讲那谁的坏话了:“深仔,你的爸爸,亲生的那个,他是世界上最耀眼夺目的男人。”
她坦白,某人不喜欢她,连带的不喜欢她的孩子。
她拍拍儿子的肩膀:“没事,有我爱你,我们又不稀罕他。”她说得多么轻巧。
李深也是波澜不惊的性子,听到父亲的嫌弃,他未露难过之色,轻轻抱了抱她。
她从来不和人说起孟泽,能说的人只有儿子。
幸运的是,她生下了世界上最最耀眼夺目的儿子。
*
和李深坦白之后,李明澜回国也没有很频繁。
崔佩颐要打开欧洲市场,和李明澜一起常常往欧洲跑。
这次是难得的回国。
李明澜向外眺望细细的城市脉络。
大江蜿蜒,山川锦绣。
今天来接机的不是李家人。
对方西装革履,用发蜡梳着高高的刘海,站得笔挺。他一手举一块英文牌,另一手捧着一束鲜花。
这是时尚周刊的助理。
李明澜这次回来是因为公事。
助理没有见过她,当她站到他的面前,他有些不确定:“Melanie?”
“我是。”
助理立即把花递过来:“欢迎。”
李明澜接过一大束轻盈如云的百合:“回国了,叫我李明澜就行。”
“李明澜小姐,我是卢澎。”
卢澎毕恭毕敬,接过她的行李箱,出去之后,替她开车门:“李明澜小姐,我们为你订了酒店,请问你是想先用餐还是先回酒店休息?”
“坐了那么就的飞机,我先休息一会吧。”
卢澎和司机说:“先去酒店。”
卢澎和李明澜慢慢聊开来:“李明澜小姐,听说你在国外十几年了,你现在还常回来吗?”
“一年回两三次。”
“李明澜小姐在国外生活,但心系祖国啊。”卢澎笑笑,“这次能邀请到李明澜小姐参加我们的宴会,真是太荣幸了。”
车子驶入繁华商区,巨幕灯箱格外张扬。横在中间的是珠宝广告。
女人挑起颈上的项链,秀出指间华丽绚烂的戒指。她已成为当红明星,早已没了当年的胆怯和慌张。
“李明澜小姐。”卢澎说,“我们订的酒店就在这条路,这里很热闹,晚上ῳ*Ɩ有空还能到处逛一逛。”
“嗯。”李明澜的目光从珠宝广告移开,又见对面挂着的海报依然是这位女明星,不同的是,换成了彩妆广告。
大街小巷都有这位女明星的代言,着实碍眼。
前方亮起红灯,车子停下来。
李明澜转头向窗外,索性观望车流。
车子停在第三排。
旁边第一排车的副驾驶位车窗开了,一只手从车窗垂下来,随意点在车门上。
李明澜观察那只手。
这么些年过去,她不如从前那般敏锐了。她分辨不出是或不是,只觉得这修长骨节,柔润指尖,像极了当年的那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