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的明灿突然猛拍了芮以晴一下:“胡说八道,我和他根本不熟!”
芮以晴被她拍得“嘶”了声:“不熟就不熟,你这么激动干嘛?”
明灿撇嘴,气焰矮下来:“我哪有激动。”
这时,报告厅灯光变暗,主讲人登台,讲座正式开始了。
四下渐渐安静,明灿从包里翻出平板,打开笔记软件,握着电容笔做笔记。
全英文的讲座,明灿听起来没什么压力,电容笔刷刷地在类纸膜上摩擦,记下一串串专业名词。
许嘉筠带了笔电,刚开始也装模作样地做了会儿笔记,不过十分钟,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便对她不再有吸引力,她的目光一寸寸往右边歪去,落向过道上的某人。
明灿今天听得也不是太专注。
她绝不是容易受旁人影响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发现许嘉筠在走神,她似乎是想瞧瞧这家伙在看什么,目光便也跟着往右边飘去。
过道上,没座位的学生席地而坐,程修远膝上放着一台笔电,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女同学,看起来是找他请教问题的。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程修远像被女孩子包围了,他的脸被遮住,不知现在是什么表情。
许嘉筠手搭在笔电上,轻轻攥了起来。
她已经不再是高中时候那个,因为他的热心和善意,就觉得自己在他心里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了。
同样的好意,他可以给予很多人,同样的好朋友,他也可以有很多个。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明灿在心里替许嘉筠默默叹了口气,目光离开程修远,飘到坐在他后两级台阶上的某人。
这位哥……
仿佛自带一块凡人不可踏足的引力场,周围三步之内人迹罕至,窄而拥挤的过道都给他坐出了一种神台般的空旷感。
空旷不代表荒凉,若把视野拉大了看,有意无意围在他附近的人其实不少。
明灿的视线,无意中也成了其中一员。
和报告厅里大部分学生一样,池潇肩上挂着电脑包,笔电打开搁在膝上,微弓着身,敲击键盘的声音汇入噼里啪啦的洪流。
他两条腿闲散地屈着,腿长到让人觉得上帝造人竟能如此豪气。
头顶冷光打下来,照出他眉弓深刻折角,鼻梁料峭,没有一丝多余走笔,鼻尖偏左的地方似乎有一颗浅痣,然而理智告诉明灿,她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到他鼻尖长了颗痣。
“呼——”芮以晴贴着明灿耳朵吹了口气,“火山,你在瞅谁呢?”
明灿痒得缩起脖子:“我谁也没瞅,别闹。”
芮以晴手伸过来,敲了两下明灿的平板:“真的?”
明灿低头,看到平板画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凌乱的“池”字。
芮以晴:“不用狡辩,学长那么帅,浅浅花痴一下很正常。”
明灿才懒得狡辩。
她执起电容笔,咔咔咔横切竖劈,把那个“池”字给砍碎了。
芮以晴:……
“他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明灿一笔带过,瞭眼前方讲台,“认真听讲啦。”
芮以晴觉得明灿今天怪怪的,情绪总是莫名起伏又莫名平复,说要认真听讲吧,可是没过一会儿,她的目光又游离向别处,电容笔在平板上滞涩地滑动,带出几个扭曲符号,好像在隔空戳着什么人。
明灿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即便不太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名叫池潇的,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智障。
从讲座开始到现在,他除了听讲就是敲电脑,神情严肃、冷静,心无旁骛,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理工学神的气质。
明灿试图找出破绽。
未曾想,盯人家久了,她自己倒成了破绽。
在一个仓促瞬间。
池潇出乎意料地抬起眼,冷调的琥珀色眸子,正对上明灿视线。
如陨星撞上探测器,看不见的火花迸溅,明灿大脑空白了一刹。
若是其他偷偷打量池潇的女生,这一刻一定会慌乱地错开视线,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但明灿不是寻常女生,她才不会被逼退,对视就对视,谁怕谁?
两道目光坦坦荡荡地交汇,女孩的眼睛乌黑,淡定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倨傲,但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就像没有人会嫌一颗华贵的钻石过于璀璨刺伤了他的眼。
明灿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探究,池潇对这样的端量也习以为常。
对视持续时间不长,两人在同一时刻,非常默契地错开视线。
明灿由此,更确信这位哥是个聪明人。他眼风正,目无流视,脑子不好使的人难有这样的气势。
儿子数学不好的锅看来是甩不出去了。
明灿叹了口气,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事儿,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眼皮跳了下,连忙接起电话,贴在耳边压低声音说:“喂,淼淼?”
手机里传来明淼清亮的童声:“妈妈,我到子皓家啦,你在干什么呀?”
明灿心说我在瞅你爸呢,嘴上回答道:“我在听讲座。”
淼淼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时不时传来小朋友的笑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妈妈,子皓家的游泳池真的超级大,旁边还种了好多枣树,我们等会要一起去摘枣吃!”
明灿看了眼左右,悄声道:“哇,这么好玩呀。”
淼淼:“你声音好小……对了,妈妈,子皓家好眼熟哦,我总觉得以前好像来过……”
“别墅都长得差不多啦。”明灿说道,“你好好玩,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晚点再打电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