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窗外不知倦怠地飘舞,极尽苍白,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刺骨冷意。
无论多么蓬勃热烈的心脏,面对这样的景致,也会迅速冷却。
池潇开始反思刚才为什么会冲动问出那样的问题。
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最近两天,他觉得和她的距离拉近了,而且现在的她,似乎和他记忆中那个全身都是刺的模样,产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人的欲望就像雨季山洪,堤坝上只要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洪水就会控制不住将它撕裂扩大,然后决堤而出。
很可惜,池潇所见到的那道裂缝,似乎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现在的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维持如今这个已经让他很满足的生活,维持他和明灿之间脆弱的平衡,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冲动不会有好结果,别再重蹈覆辙。
“你说的有道理。”池潇轻轻颔首,“确实没必要知道。”
他那点一文不名的心意。
顿了顿,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都过去了。”
明灿仍旧盯着侧边的圆桌,仿佛和他处在不同频道,兀自道了句歉:“对不起。”
池潇愣住:“什么?”
明灿:“我不该喝酒,就算只喝了几杯,也容易上头,会管不住嘴巴。”
池潇回想了下她刚才都说了什么,扯唇:“还行。”
她说的话其实并不难听,是他没有控制住,把局面拖入尴尬境地。
池潇说完这两个字,没有再多表示,径自上楼去了。
明灿望见他的背影,修长高大,深色卫衣轻易地匿进阴影中,不知为何,又让她感受到了四年前见过的那种颓唐。
明灿抬手拍了拍脸颊,一口喝掉杯子里半凉的水,感觉头脑还是不清醒,她又走进厨房,站在流理台边,打算给自己弄点解酒的饮料。
从冰箱里翻出一个柠檬,明灿决定做柠檬水。
她将柠檬洗净切成好几片,由于刀工太烂,每一片都切得坑坑洼洼,果肉乱飞。
丢了两片到水杯里,明灿拿筷子搅了搅,举起杯子喝一口。
嘶——
巨酸!!!
池潇背着包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抓着杯子脸皱成一团,在流理台后边直跳脚。
明灿缓过来,赶紧往杯子里添水,抬眸望见池潇肩上挂着个黑色的包,脚步散漫地穿过客厅,她诧异地问:“这么晚了,你要出门吗?”
“嗯。”池潇语气很淡地说,“保险起见,今晚我换个地方住。”
顿了顿,他又说:“淼淼就劳烦你照顾一下。”
劳烦?
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是淼淼的妈妈,照顾他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话音落下,池潇抬步走向玄关。
身后传来轻软的脚步声,一直跟着他。
池潇在玄关穿上外套,换了鞋。
走到门边,手扶上门把。
想起她就站在他身后,外面极寒天气,门一打开冷风就会灌进来。
池潇手上动作顿住,开门之前,回头对明灿说:“你进去吧。”
明灿站在玄关柜旁边,左手拿着个玻璃杯,池潇回头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正好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嘶——
她美丽的脸蛋被酸出了苦相,整个人触电似的哆嗦了下,另一只手扶住玄关柜,借力稳住身形。
池潇望着她,唇角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耐过了那阵酸劲儿,明灿轻吐一口气,看着池潇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门边的男人身形一顿,眸光微微发怔,似是没听清。
沉默片刻,池潇才回答:“明天早上。”
话音方歇,他又催明灿进去,直到她走开了,他才打开门,踏进凛冽风雪中。
明灿抱着玻璃杯站在餐厅,望着别墅大门开启又关上。
她欠虐似的又喝了口酸得要死的柠檬汁,心里想着:
虽说撒了谎之后最好的圆谎方式就是让谎言成真,才不会被人发现端倪,可是他深夜才走,早上就回,这么短的时间,圆谎和没圆谎有差别吗?
明灿终于不再和手里的柠檬汁较劲,放下杯子走上楼。
去主卧看了眼淼淼,他睡得正香,一脸无忧无虑。
回到次卧,门窗紧闭的空间温度很高,空气闷得人心胸发堵。
明灿钻进浴室,洗完澡出来,整个人还是不畅快,心脏在胸腔咚咚直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忆和画面在飞旋。
想找人倾诉。
一个闷得快要炸了。
明灿很少有这么强烈的倾诉欲,她头发都来不及吹,包在干发帽里,刚洗过澡软软热热的身体摔到床上,抱着手机给芮以晴打了通微信电话。
深夜十点半,芮以晴还没睡,秒接电话。
“喜大普奔,大忙人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芮以晴在话筒那头阴阳怪气,“放假多少了天才想起来找我?你一个这样,小芙更狠,一放假就和男朋友去东北度假了,你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了吧?”
“看到了。”听见小芙名字,明灿忽然有些心虚,“以晴,我有一个八卦要告诉你。”
“什么八卦?”
“一个……挺厉害的八卦。”明灿越说声音越小,“高中那会儿就该告诉你了,你别怪我瞒着……”
……
“什么!”芮以晴疯了,“池潇高一的时候和你告白过?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明灿:“我之前忘记了,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这都能忘?”芮以晴重复一遍,“这都能忘!那可是池潇学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