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座少女(64)
楼在宇也笑,笑得云淡风轻:“弟弟是是二叔的孩子,从小在我家长大。这个妹妹是世交,一起长大的。”
小晚笑吟吟地道:“真羡慕你,小时候那么多人一起玩,弟弟妹妹都有了。”
楼在宇忽然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可是没有你啊。”
小晚咯咯笑起来,娇嗔道:“就你会耍贫嘴。”
到了楼上,楼淮从陈颜洛手中抽出胳膊,看着她阴晴不定的神情,忍不住问道:“难过吗?”
从小到大,陈颜洛最崇拜的就是在宇哥哥,晚上睡不着,宁可在他房门前蹲半夜也不肯一个人待着,有什么东西更是一定要给在宇哥哥留着。
他们两家似乎有定婚约的意向,但因为楼在宇的反对,终究没有定成。
陈颜洛目光飘忽,过了半晌,才慢慢摇摇头,微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对上楼淮不解的眼神,陈颜洛反而勾起嘴角笑了笑,问他:“电视剧里面,青梅竹马总是比不上空降,我先看上别人,不是挺好的吗?”
陈颜洛笑起来几分妩媚,眼眸中依然是惯常的自信。
“你……”楼淮顿了顿,冷冷道,“你不要死缠烂打。”
“知道。”陈颜洛忽然垂下眼眸,兀自笑了笑,“很大可能没有结果,但能够走一程就已经是幸运了。”
楼淮没有回她,目光渐渐放空,想到一个小姑娘。
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名叫Alice。
而她像一条鲸鱼一样孤独地游弋在海洋里,发声的频率无人能懂。
他或许只能听懂一部分,或许只能陪她短短一阵,但一起走过一程,就已经很美好了。
楼下,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桌好菜等着他们,尽管并不是主角,但还有那一份可以享用。
空空荡荡的屋子,没有开灯,淡淡的月光从门缝中映进来,沿着直线射到屋底。
夏云容就坐在月光的末端,双手抱着膝盖,脸色惨白如女鬼,脸上的笑意若有若无,眼神空空洞洞,安静如同雕塑。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刀,干干净净的小刀,已经拭去了血迹,却仍然沾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就好像有那么一股力量,想要把她吸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一个永远出不去的深渊。
原来人间本来就是疾苦吗?她害了阿沁,从此会再也见不到这个小天使。
而其他人一样,通通只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永远不会有人陪她很久很久。
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产生太多的感情,以免有朝一日分别会过于伤感。
她恐惧学校,恐惧那些欢乐的人群,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那些事情哪里好笑,那些话哪里好玩。
更想不通,究竟人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社交?为什么要学习那么多无用的东西?为什么要在别人的眼光里活着?
要是所有的环境里,别人跟你三观都不合怎么办?不合不可怕,一定要继续相处更可怕。
就跟马上开学但暑假作业还没有写完的学生一样,面对人生的这份空白答卷,夏云容根本无处下笔。
不如干脆不写作业了,大不了被赶出教室。
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了吧,这个世界,我们删档重来过,说不定会好一点。
她想了十几年,依然没有想通,为什么我是我?如果我的灵魂去了别的地方,会不会一切跟现在还是一样的?
手中的小刀反射着磷磷月光,夏云容哆嗦着,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划开了白天的一道伤口。
鲜血即刻涌出,在薄薄的皮肤上渗透蔓延开来,和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痛,但是欢愉。
忽然间,耳边炸雷一般陡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清清冷冷,但是坚决:“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陪你。”
手不自觉一抖,小刀掉在地上,夏云容绝望地把头埋进膝盖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曾经跟班主任吐槽生活的艰辛,无奈班主任是一个可怕的绝对乐观主义者和正能量主义者,要求所有人说话都必须正能量,相信态度决定一切,导致夏云容有一段时间听见正能量三个字都要吐。
班主任是这么说的:都不怕死了,还怕活着吗?
这个金句,无数人用过,但活下去远比死困难得多啊。
夏云容从来没有班主任这种百分百的乐观,也悲观地相信天赋论,于是怪来怪去,不知道怪自己还是怪世界。
反正,格格不入就是了。
或许她回炉重造才是最好的。
夏云容低低地叫出声来,双手抱着头,有一瞬间想对着墙壁直接撞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泪眼模糊间,苇苇走到她身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蹭她的脚。
夏云容抱过苇苇,一遍遍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忘记给它准备饭了,难怪饿了。
夏云容站起来,强迫自己稳定心神,最起码,先给它做点饭再说。
胃一阵阵的抽痛,她却像没有感觉一样。好不容易养成了好好吃饭的习惯,结果她今天除了早饭粒米未进,却依然不感觉饿。
正要却找一些剩饭时,夏云容注意到了墙角的两个大袋子。
自己的那袋还有一半,而阿沁的那袋却仍然是满满的——阿沁淘气,很多时候光顾着玩忘记了吃。
只是可惜,再也没办法亲手交给她了。
夏云容对着零食袋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苇苇在耳边叫起来,她才动手打开自己的那一袋,拆开一条小鱼干给苇苇吃。